《屍變》包含《屍變》和《湖水》兩個故事。
《屍變》封面:
作者:衛斯理
出版:明窗出版社
內容:
風雨淒迷的午夜,衛斯理走上一艘怪船,之所以怪,因為內裏有一具不用下葬的屍體,而這具屍體,竟對衛斯理有所動作,一隻有如五根枯枝的手指,抓緊他的肩膀,像要完全擠進他的肩頭中,這是「屍變」!
另一個故事《湖水》,敘述一個小孩掉進湖泊以後,性格顛覆,是「借屍還魂」嗎?故事發展下來,還牽涉一場謀財害命案與鬼魂之傳說。
「屍變」與「鬼魂」的傳說,古今中外都有,盛傳不衰,這些恐怖的事是否真正存在?還待衛斯理為你逐一解破。
感想:
《屍變》寫衛斯理獨自出海,遇上惡劣天氣,被富商鄭保雲的水手救上船,但鄭保雲卻不理天氣決意要趕衛斯理下海,因為在船上,他三年前死去的父親鄭天祿,發生屍變:
門內又是一片漆黑,我又伸手在門邊上摸了摸,摸到了電燈開關,將開關按下,眼前立時大放光明,我看到那間底艙並不十分大,霉腐的臭味更甚,可以說是密不通風。
那底艙根本不是要來住人的,尤其是在如此豪華的一艘船上!
但是,電燈一亮之後,我卻看到,在艙中有一張床,而床上躺著一個人!
就在我著亮燈的一剎間,躺在那板床上的人,直坐了起來望著我。
在那片刻之間,我心中的憤怒,實在是難以形容的,鄭保雲這個畜牲,竟敢將一個老人,像豬一樣地困在這樣的地方,他自以為自己是甚麼人?
當時,我只是一眼看出,那躺在板床上的是一個老年人,而當我定睛再向老人看去之際,我心中的怒火,上升了六七倍!
那張板床上一無所有,就是一塊木板,而更令得人忍無可忍的是,在那木板上有兩個孔,有一道帶子,穿過了那兩個孔,纏住了那老人的足踝,將那老人的雙足,固定在木板之上,令得他只能欠身坐起來,而不能離開木板半步!
這是駭人聽聞的虐待!
我先忍不住大叫了一聲:「鄭保雲!」
然後,我直向前衝了過去,到了那張板床近前,因為我心中發著怒,所以我不由自主喘著氣,我道:「老伯,你不必怕,我立時設法放你,你……是誰將你那樣鎖在這裏的,我一定也照樣將他鎖起來!」
那老人卻並不出聲,只是坐著不動,他的雙眼,甚至也不是望向我。
我是個感情相當容易衝動的人,但是我畢竟也經歷過許多稀奇古怪的經歷,那可以調和我性格的衝動。是以,這時當我覺出,事情好像有一點不對頭,我在板床之前,略呆了一呆。
接著,我走出了幾步,和板床上的那老人,正面相對。仔細向那老人打量了一下。我直到這時,才仔細地看清楚了那老人的臉面。
而當我看清了那老人臉面之際,我像是全身都浸在冰水之中一樣,感到了一股極度的寒意!
我從來未曾見過一個如此可怕的人!
這個老人,像是畢生都是在納粹集中營中度過的一樣,他的臉上一點肉也沒有,臘也似的黃皮膚,包在骨上,他雙眼深陷,眼珠直向前望著,眼珠是灰白色的,定著,一動也不動,那種灰白色,是實質的灰白,是以我可以斷定,他看不見東西。
我又注意到他的頭髮十分長,長得和他那種皮包骨頭的臉容,絕不相稱的地步!
而當我呆了半晌之後,我的憤怒比剛才更甚!
那老人所受的折磨,一定遠比鎖在這個密不透風的底艙之中更甚!
我實在無法抑壓我的怒意了,我轉過身,衝了出去,手足並用,攀上了梯子,一躍而上,我看到鄭保雲正背對著我,在為他自己斟酒。
我大踏步來到了他的背後,用力伸手,壓在他的肩頭之上,他立時吃驚地轉過頭來,我也就勢抓住了他的衣領,我提起了他的衣領,令得他只能足尖點地,然後,我結結實實地罵道:「鄭保雲,你是個豬狗不如的畜牲!」
本來,我一面罵他,一面還想就勢打上他幾巴掌的,但是他卻立時叫了起來,道:「你做甚麼?你可是已經看到他了?」
我聽他還敢這樣問我,揚起的手放了下來:「我自然看到他了,只有畜牲才會那樣對待一個老人,你就是那畜牲,是不是?」
鄭保雲喘著氣:「你在說甚麼?你真看到了他?他……又動了?」
我大聲道:「是的,你以為你已將他折磨死了?」
鄭保雲發出了一陣呻吟聲來,若不是我抓住他衣領的話,他的身子是一定站不直的,而我正樂於看到他跌倒,是以我鬆開了手。
他的身子向後倒去,軟癱在一張沙發上,他不住喘著氣:「好,你已看到了,我問你,你……可有甚麼辦法?」我厲聲道:「我的想法已然說過了,你是畜牲!」
鄭保雲坐起了身子,大口地飲了一口酒,因為他的身子在發著抖,是以酒順著他的口角,流了下來,他也不去抹拭:「衛先生,你也看到他了,你也看到他動了,如果我告訴你,他是個已死了三年的人,你會相信麼?」
我呆了一呆,一時之間,我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是以我立時反問道:「你說甚麼?」
「我說,如果我告訴你,那是一個已死了三年的人,你會相信麼?」
這一次,我自然聽清楚了,但是我立時冷笑道:「鄭保雲,如果你以為說上幾句無聊的話,就可以逃避你的罪行,那你太天真了!」
鄭保雲搖頭道:「你不明白,你完全不明白,他,他就是我的父親!」
鄭保雲的最後一句話,是充滿了痛苦的神情叫嚷了出來的,我陡地一震,腦中也亂到了極點。
我自然不信底艙中的那個老人,是一個已經死了三年的人。因為我著亮電燈時,看見他從板床上彎身坐了起來。但是鄭保雲卻說那老人是他父親。
如果那老人是鄭保雲父親的話,那麼,他自然已死了三年了,鄭保雲的父親是舉世聞名的富豪,三年前他去世,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
如果鄭保雲是在說謊,那麼這樣的謊話,實在也太嫌拙劣!那老者又不是遠在天邊,他就在他下面的底艙之中,我隨時可以下去問個明白。
是以,我冷笑著:「如果你以為一些拙劣的謊言,就可以騙過我,那麼,我想我們之間沒有甚麼好說的了!」
「我不是說謊話,」鄭保雲連忙否認,同時,他臉上現出十分痛苦的神情來:「我要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我聽說過你和許多稀奇古怪的事有關,但是……但是只怕你也未曾經歷過這樣的怪事!」
他仍然堅持他所說的是實話!
而我是實在沒有法子接受他這個說法的,因為如果我接受了他這個說法,那麼我便必須接受另一個事實,那便是:一個死了三年的人,會在我開燈的時候,突然從一張板床上坐了起來!
而當我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我本來應該立即反駁鄭保雲的話。可是,不知怎的,我腦中突然生出一個十分異特的想法,那個在底艙中的老者,可能是真的死人!因為他的神情面貌,實在是太沒有生氣了!
所以,我呆了一呆,並沒有立即出聲。
鄭保雲喘了一口氣:「你如果聽我說下去,你就會明白!」
我的身子挺了一挺,吸進了一口氣,又喝了一大口酒,竭力想將剛才所想到的那個念頭驅走,因為剛才的那念頭實在太可怕了,一個死了三年的人,還會動?那實在太無稽了!
是以我認定了鄭保雲,一定是在掩飾他的某種罪行,在他如此虐待那老者的背後,一定還另外有著更大的罪惡!
是以,我立時道:「我可以聽你敘述全部的事,但是你首先必須將那個老者從下面那個底艙中放出來,結束你的罪行!」
我的話,是十分正常的要求,是任何人在看到了底艙的那個老者之後,都會提出來的。
但是我那個正常的要求,在鄭保雲聽來,卻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話一樣,他從沙發上跳了起來,雙手亂搖:「不能,不能,萬萬不能!」
我冷笑著:「那麼我們之間,就沒有甚麼可說的了!」
鄭保雲搖著頭:「你知道剛才我在黑暗之中見到了你,為甚麼會那樣害怕?我……我就是以為他……走出來了!」
鄭保雲顯然是猶有餘悸,是以他講到這裏,身子又不住發起抖來。
我道:「因為你犯了罪,受到了良心的責備,才感到害怕,由此可知你對自己所犯的罪行,還有羞恥之感,你還是——」
我正想再進一步地勸說他改過自新,可是他不等我講完,便已大叫了起來:「我沒有犯罪!」
我也大聲道:「你沒有犯罪,你為甚麼將一個老者關在狗籠不如的底艙之中,還將他的雙足,鎖了起來,你說,是為了甚麼?」
鄭保雲還未及回答我的問題,便聽得一扇門的一面,又傳來了那老婦人的聲音,問道:「阿保,你在和誰說話,不要和人爭吵!」
鄭保雲看來對母親十分順從,他雖然仍怒目瞪著我,但是卻已變了聲調,他騙他的母親道:「阿母,我沒有和誰吵架,我在聽收音機,我將聲音收小啦!」
那老婦人又叮囑了幾句,但是卻沒有再多說甚麼。鄭保雲來到了我的面前:「我沒有犯罪,我首先要你明白那一點,我可以告訴你,任何人在我那樣的情形之下,都會那樣做的。」
我正想開口,鄭保雲一揚手,打斷了我的話頭:「他是我的父親,他是三年前已然死去了的,你可以下去仔細地檢查他,看他是活人還是死人!」
我望著他冷笑,他一定是個瘋子。我想,這是根本不用多爭辯的事,那老者當然不是一個死人,我轉過身,衝下了底艙,那老者仍然坐在板床上。
我大聲道:「老伯,你別怕,我先放你下來!」
我用力拉著縛住了他雙足的帶子,鄭保雲在上面急叫道:「你別胡來,你可知道自己在作甚麼?」
當他急叫的時候,我已然「拍」地一聲,將帶子拉斷了,我道:「我自然知道我在做甚麼,我先將他放開來,好證明他是你所說的『死人』!」
我才講到這裏,那老者已斜著身,下了板床,站了起來,他站在我的身邊,伸出一隻手來,搭在我的肩頭上。我正準備去扶他,可是鄭保雲卻也走了下來,只聽得他又叫道:「衛斯理,看老天爺份上,別讓他碰到你,你快設法擺脫他!」
他的情狀是如此之可怖,他的聲調是那樣的急促,他那種想過來又不敢過來的樣子,確實使我相信,我在十分危險的情形之下!
這時,我想,那老者可能是一個神經失常的人,我一面想,一面回過頭去,看了一下。
那老者就站在我的身邊,我一回過頭去,就和他打了一個照面,我們兩人的距離極近,身子和身子,相隔還不到三吋。
就在那時候,我也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那實在是太可怕了,那老者的臉,不但沒有一絲生氣,而且,我完全覺不到他在呼吸,他的臉是冰涼的!
而這時候,他搭在我肩頭上的五隻手指,已在漸漸地收緊。
我低頭向他的手看去,那簡直是五根枯枝,可是它們在收緊時所發出的力道,卻如此之大,令得我的肩頭,感到一陣疼痛!
而且,它們還在繼續收緊,像是要將那五根枯柴也似的手指,完全擠進我的肩頭中去。我是一個對中國武術有著極深造詣的人,我肌肉迸上了氣,一個壯漢未必能令我生痛!
可是,一個那樣枯瘦的老者,卻有那麼大的力道,在那片刻之間,我的心中,也突然升起了一股詭異之極的感覺來,我忙道:「老伯,你做甚麼?」
在我問出那一句話之際,我聽得鄭保雲發出了一下可怕的呻吟聲來。但是在那樣的情形之下,我已不及去注意鄭保雲了,我必須將那老者的手掙脫!
我轉過頭去,身子微微一側,同時,我的手,也疾加在那老者的手腕之上。
我是準備抓住了那老者的手腕之後,將他的手,自我的肩頭上移了開去的。可是當我一抓住了他的手腕之際,我全身突然一震!
我很難形容我當時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像是在全然不提防的情形下,突然觸了電一樣!
那老者的手是冰涼的,當我的手指一碰到他的手腕的時候,那股寒意,便像是電流一樣地流遍我的全身,而當我的手指,緊握了他的手腕之際,我更不由自主,也發出了一下可怕的呻吟聲來!
那老者的手腕上,根本沒有脈搏!
那是一個死人!
我感到肩頭上的疼痛,越來越甚,我的手雖然已緊緊地握住了那老者的手腕,但是我卻無力將之移開,我全身的力道,不知去了何處。
我的頭頸,在那剎間,也變得僵硬了,總算我還能在頭頸徹底僵硬之時,轉過頭去,打量那老者。然而我在那樣的情形之下,轉過了頭去,實在比不轉過頭去更糟!
我一轉過頭去之後,便再度和那老者正面相對,我又一次地感到,那老者沒有呼吸!
沒有呼吸,沒有脈搏,那麼,那當然是一個死人!但是這個「死人」,卻從板床上站了起來,他竟然會行動,那麼,他是甚麼,他是僵屍,我被僵屍抓住了肩頭!
我實在沒有法子不大力呻吟,我經歷過不知多少怪異的事情,但是被僵屍抓住了肩頭,那卻是不但未曾經歷過,而且連想也未曾想到過的事!
人的想像力不論多麼豐富,但是都脫不了生命的範疇,人死了,也就甚麼都沒有了。可是如今,一個死人,卻抓住了我的肩頭,這是超乎生命範疇以外的事,這種事給我的恐懼感覺,難以形容,我除了張大口,發出可怕的呻吟聲之外,根本沒有法子做別的事,我甚至混亂到了以為我一定死在僵屍的手中了!
那一段時間——自我發現了那老者沒有呼吸,沒有脈搏開始——大約只有半分鐘,但是那半分鐘的時間,在我的感覺上,卻像是經歷了一個世紀!
突然之間,我聽得鄭保雲發出了一聲怪叫,我還不及定過神,向他看去間,他已然向前直衝了過來,重重地撞在我的身上。
那一撞,令我的身子,向後疾倒了下去,也令得我昏亂的神智,突然清醒,我在地上,一個翻身,用力一扯那老者的手腕。只聽得「嗤」地一聲響,令得那老者的手,離開了我的肩頭。
但是,那老者的五指是握得如此之緊,是以當他的手離開我的肩頭之際,將我的肩頭上的衣服,抓下了一大片來。我的肩頭上,仍然十分疼痛,但是我總算已擺脫了他,我手在地上一按,一個打挺,跳了起來,來到了搖搖欲墜的鄭保雲身邊。
我們兩人靠在一起站著,剎那之間,也不知道是他扶住了我,還是我扶住了他。
我向前看去,只見那老者也跌倒在艙板上,他的上身筆挺,雙腿也很直,正在以一種十分奇異的姿勢,晃晃悠悠地站立起來。
我比鄭保雲早恢復鎮定些,一看到老者又站了起來,我連忙拉著鄭保雲,奪門而出,「砰」地一聲,將底艙的門關上。
我們兩人,都不約而同地靠著梯子,喘著氣,我們又聽到被關上了門的底艙之中,發出幾下「砰砰」的聲響,接著,便又靜了下來。
而鄭保雲的鎮靜也恢復了,他望著我苦笑,我也報以苦笑,然後他道:「你相信我的話了?」
他的話,在剛才,我在底艙之中,已確實毫無保留地相信。可是此際,我在極度的驚愕和恐懼之中清醒了過來,我究竟是受過嚴格科學訓練的人,而科學告訴我們,生命結束,人也就完了,絕沒有一個沒有生命的人,可以和有生命的人一樣行動的!
雖然剛才的一切,全是我親身經歷的,但是我這時卻仍不免對之發生懷疑,所以,我並沒有回答鄭保雲的話,只是望著那扇門。(第三部:棺材裏伸出手來)
後來衛斯理和鄭保雲化敵為友,一起研究鄭天祿屍變的原因,竟發現他生前已有很多異於常人的地方,其後他們又接二連三找到鄭天祿是外星人的證據。但當小說寫到他們找到鄭天祿記下一切秘密的小簿子時,鄭保雲在閱讀後卻突然把小簿子吞下肚,並變成瘋子,於是所有關鍵人物及證據變得無法稽考,這又是衛斯理早期小說常見的虎頭蛇尾的結尾方式。
幸而,倪匡在多年後寫了《血統》,呼應了之前埋下的伏筆,講鄭保雲終於清醒過來,把謎底完全解開。
《湖水》寫一名學生王振源在假日郊遊時意外地跌落湖水中遇溺,被救後無礙。但他的老師江建發現學生變了樣,例如會突然用另一種聲音及方言說話,又會寫出極其流利的英文等等:
半小時之後,我們已在王振源的家中了。
王振源的家庭,是一個典型的小康之家,他們住在一幢大廈中的一個單位,父親有一份固定的職業,相當不錯的收入,母親是一個很慈祥的中年婦人,而王振源,是他們的獨子。
我們去的時候,王振源的母親,正和另外三位太太在打牌,看到了江建,王太太便站了起來,客氣地道:「江老師。」
江建忙道:「振源呢?」
「他在房間裏,做功課,這位是……」王太太望著我。
「我是江老師的同事。」我撒了一個謊。
「兩位請到他的房間去,」王太太替我們打開了房門,房門一打開,我們三個人全呆了一呆。
我看到一個孩子,很瘦削,伏在一張桌上,正在聚精會神地做著一件事,他是在看一本書,那本書很厚、很大,是一本《大英百科全書》。
那樣年紀的孩子,看《大英百科全書》,不是沒有,但也足令得我們呆上一呆了!
王太太道:「這孩子,近來很用功!」
她提高了聲音叫道:「振源,江老師來了!」
她連叫了兩聲,那孩子才突然轉過頭來,而那時,我也已來到了他的書桌之旁,到了他的書桌之旁,我更加驚訝了。
因為我發現他在看的,是《大英百科全書》中,有關法律的那一部分。
一個十一歲的孩子,不應該對那一部分感到興趣,但是王振源卻顯然是十分用心地在看著,因為在其中一段之下,他還特地加上了紅線,而他的手中,也正拿著一支紅筆。
老實說,那一連串英文的法律名詞,我都未必看得懂,可是王振源——當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時,王振源已經站起來,叫道:「江老師!」江建點了點頭:「你只管坐著,你近來覺得怎樣,不妨老實和老師說。」
王振源睜大了眼睛,顯然他不知道該說甚麼才好。我向江建使了個眼色:「王同學,你對於法律問題,是不是很有興趣?」
這時候,我已看清,在王振源用紅筆劃出的那一段文字,是解釋謀殺案的證據方面的問題。王振源的眼睛睜得更大,看他的情形,像是對我的問題,全然不知所對。
我又指著那本書:「這是你剛在看的書?」王振源搖頭:「不,這是爸爸的書。」
我再指著他手中的紅筆:「可是你正在看,而且,你還用紅筆劃著線!」
王振源搖著頭,像是他完全不知自己做了甚麼。
王太太在一旁道:「這孩子近幾天,老拿他爸爸的書來看,問他看甚麼,他又不出聲。」
我向王太太笑了一下:「少年人的求知慾強,王太太,你管你自己去打牌吧,別讓那三位太太久等。」
王太太早想退出,所以我一說,她忙道:「兩位老師請隨便坐!」一面說著,一面已走了出去。
我將房門關上,直視著王振源:「當那天跌進水時,你有甚麼感覺?」
王振源聽了我的話,臉上現出了一種奇異的神情來。
王振源並沒有立即回答我的問題,是以我又將同樣的問題,重複問了他一遍,我問的是,當時他跌進水時,心中有甚麼感覺。
最怪異的事情就在那時發生了!
當我第二次那樣問王振源之時,王振源的聲音,突然變得十分粗厲,他的嗓門也變得相當大,他道:「我當時想到,那不是意外,是謀殺!」
而令得我遍體生寒的是,他說的那句話,所用的語言,是湘西一帶的山地方言,如果不是我對各地方言都有一定研究的話,我也不一定聽得懂!
江建的臉色變了,他忙問道:「他說甚麼?他剛才說的是甚麼?」
我好一會出不了聲,因為我的心中,實在太驚駭了。
我只是定定地望著王振源,看王振源的樣子,在那片刻之間,充滿了怨恨,他面上的肌肉,在不斷抽搐著,雙眼之中,射出怨毒之極的光芒。
江建也被王振源的神態嚇呆了,他沒有再問下去,只是和我一樣地瞪視著王振源。
就在我和江建兩人,目瞪口呆之際,王振源突然又用同樣的土話,罵了一句難聽之極的粗語,那種粗語,無法宣諸文字。
接著,情形便改變了。
只見王振源臉上的神情,突然變了,他變得和正常的孩子一樣,帶著對他老師的恭敬。
江建想說甚麼,但是他還沒有開口,我便已向他作了一個手勢,令他不要出聲,而我則問道:「你剛才說甚麼?」
王振源呆了一呆:「我?我沒有說甚麼啊!」
我用那種山地的方言逼問:「你說那是謀殺,不是意外,是甚麼意思?」
我說這種方言,說得相當生硬,如果王振源會說那種方言,那麼他一定應該懂得我在說些甚麼的,可是他卻只是眨著眼,用一種全然莫名其妙的神情望著我。
我沒有再問下去,因為王振源顯然聽不懂我的話,但是,他剛才明明講過那種語言!
我呆了半晌,向江建使了一個眼色:「江老師,我們應該走了!」江建的神色駭異,但是他對我的提議,沒有反對,我們一起站起,王振源有禮貌地送我們出來,王太太在牌桌旁欠了欠身。
當我們來到街上的時候,江建已急不及待地問道:「怎麼樣?」
我皺著眉:「不可思議,像是另一個人的靈魂,進入了他的體內,不時發作,那時,王振源就變成了另一個人!江老師,你相信靈魂?」
江建呆了一呆,自然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但是江建立即反問我:「剛才的情形,你是看到的了?」
我低著頭,向前走著,江建跟在我的身邊,我道:「他剛才用一種很偏僻的方言,說他掉進水中去,不是意外,是謀殺!」
江建呆了一呆:「誰會謀殺他?那純粹是一件意外,我親眼目睹!」
我搖著頭:「我想,王振源用那種語言講出來的意外,是指另一個人,在這個湖中,一定有另一個人淹死過。」
江建站定了身子:「你的意思是,有一個人,被人謀殺了,死在湖水中,而在王振源跌進湖水中去的時候……」我道:「我的設想是那樣。」
江建笑了起來,他笑得十分異樣:「你的設想……請原諒我,那太像包公奇案中的故事了,例如烏盆記那一類的故事。」(第一部:借屍還魂)
衛斯理接受江建的邀請,調查學生被鬼上身的事,但到最後揭破學生鬼上身原來只是一個騙局,所以小說只是一個推理故事,並沒有探討到靈魂的存在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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