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的故事十分玄,有濃厚的神秘氣氛。
《洞天》封面:
作者:衛斯理
出版:明窗出版社
內容:
攀山專家布平相約賓客到他家敘舊,分享他攀登世界第一高峰聖母峰的經歷。席間,布平向衛斯理提出一個普通但甚具意味的問題:「當我們不看著的時候,一隻瓶子是甚麼樣子?」這引申至布平在阿瑪達布蘭峰上桑伯奇喇嘛廟內的一段奇遇。一塊奇石帶來來自靈界的信息,可惜集合多個教派的高級上師仍未能領悟當中信息。那塊奇石究竟有甚麼與別不同之處?那塊奇石在不被看著的時候,仍然是石頭的模樣嗎?
著名天文學家李天範委託布平幫忙尋找他失蹤的兒子,李一心。經了解,李一心失蹤前到達的地方便是桑伯奇喇嘛廟。李一心的失蹤與那塊在桑伯奇喇嘛廟內的奇石又有甚麼關係呢?
感想:
《洞天》因為以喜馬拉雅山上的喇嘛廟為背景,故事又牽涉「來自靈界的信息」,因此充滿了玄妙氣氛和神秘感。而自小對宗教有濃厚需的青年李一心的失蹤,更為整件事增添了懸疑色彩。
故事最後揭開李一心原來是外星人,他來地球的目的是要「接引」若干追求另一種生命形式的地球人,前往他的星球:
李一心坐著不動,神情十分安詳。白素來到他的面前:「李先生,我不要禪機式的回答,你能不能確確實實告訴我,我們在甚麼地方?」
李一心沒有回答,一副不準備回答的樣子。白素耐著性子:「李先生,如果不是為了你,我不會有現在這樣的處境。你的父親要我們來找你,我才來到這裏,而你竟然連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都不肯回答我?」
李一心呆坐不動的身體,挪動了一下,先是呼了一口氣,然後道:「我們就在那塊大石上!」
白素陡然震動,雖然她已在兩位大師的對答之中,有了一點模糊的概念,但是身就在大石之上,大石看起來像高山,這種怪異莫名的事,還是不可想像的,她吸了一口氣:「你是說,石頭變大了,變得成為一座高山?」
李一心微笑著,白素立時修改了問題:「那麼,是我們的身子變小了,變得小得……連肉眼也看不見的程度?」
李一心仍然微笑:「你對於大、小的觀念太執著了。」
白素又怔了一怔,坦然道:「我不懂,請你作進一步的解釋。」
李一心緩緩地道:「大或小,都只是比較的,喜馬拉雅山和石頭相比,是山大,石頭小,但是喜馬拉雅山和整個宇宙相比,小得連一粒微塵也不如。」
白素皺著眉,在思索著李一心的話,李一心又道:「當人在喜馬拉雅山上時,覺得山偉大,人渺小。但是人體的大小,是由人的心意決定的,你可以覺得自己比整座山更大,也可以覺得自己——」
白素不等他講完,就道:「這種說法太玄了。」
李一心道:「我只是想說明,大、小,只是一種概念,人體有大小形體的限制,可是人的思想活動,全然沒有界限,是無垠的。」
白素苦笑了一下:「我只想知道,是不是有一種神秘力量,使我們的身體變小了,小得在一塊大石上,大石看來就像高山一樣?」
李一心嘆了一聲:「你一定要採用這種幼稚的說法?為甚麼不能接受我對你的說法?用他們宗教上的術語來說,就是心在何處,身在何處,心欲身大則身大,心欲身小則身小!」
白素問哼了一聲:「我明白,你的意思是,人,身體次要,思想才主要!」
李一心點著頭,白素卻搖著頭:「我還是不明白,我的心意,並沒有要來這裏,為甚麼我來了?」
李一心睜大了眼:「你沒有?你不是一直在想著要找出我們的下落嗎?」
白素「哦」地一聲:「所以我就來了?你可能告訴我,這種神秘力量的來源?」
李一心的回答十分簡單:「這塊大石。」
白素緊釘著問下去:「這塊大石的來源?」
李一心略想了一想:「我們的星球。」
白素當時,一聽得這樣的回答,陡然震動。我和布平,聽白素敘述到這一點,也陡然震動。我立時問:「甚麼意思?他的星球?他不是地球人?可是他明明是李天範的兒子!」
我不但問白素,又立時向在洞中入定的李一心大聲問:「你是李天範的兒子,你這樣說是甚麼意思?」
李一心沒有回答我,白素向我作了一個手勢:「同樣的問題,我已經問過他。」
我無意識地揮著手:「他的回答是——」
白素的眉心打著結,顯然是李一心的回答,還有令得她不明白之處,她道:「他說,他從來也不是地球人,他屬於他們的星球——」
我忍不住哼了一聲:「就算他從小和其他的兒童不同,也不能否定地球人的身分!」
白素點頭:「我也用同樣的話問過他,他說——」
白素說到這裏,一直坐著,一動不動的李一心突然開了口:「在形體上,我是地球人,但是我卻不是地球人,只是為了某種目的而來到地球的。」
李一心忽然開了口,那真有點令我喜出望外,我沉著地道:「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你是一個沒有形體的外星人,佔用了一個地球人的身體?」
這一類的情形,我以前的怪異遭遇之中,曾經遇到過,那是我在思想上可以接受的一種現象。
李一心略停了一停,才道:「大體上是。」
我大搖其頭:「我看你還是地球人,如果你是一個外星人,佔用了地球人的身體,何以你會一直找不到你要來的地方?」
李一心皺了皺眉:「這種情形,你不能徹底了解,我佔用了一個地球人的身體,由於地球人的身體是那麼笨重,就像是……就像是你的身體之外,忽然多了幾千噸笨重的廢物,而且,那些廢物還妨礙了你的智能,要經過一個相當艱苦的摸索過程,才能把這種笨重的包袱拋掉!」
我不禁苦笑,我們人類賴以生存的身體,在他看來,竟然是無比的累贅!這個人,在聽他父親敘述他的怪異行為之時,我還以為他的前生是一個喇嘛,所以才會有這種記憶,現在看來,全然不對勁!
我和白素靜了片刻,幾乎是同時開口問:「你的……目的是甚麼?」
李一心微微一笑:「為了他們!」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向貢雲大師和搖鈴大師兩人,看了一眼。
而我對這個答案,卻是茫然無頭緒,不知道他這樣說是甚麼意思。白素在呆了一呆之後,才道:「你的目的是把他們兩人帶走!」
李一心點了點頭:「是的,他們一直在向我們發出信號,要到我們那裏去,這種信號積累到了一定程度,我們那裏,就會派人來接引他們,我就是被派出來的,所以我一直在找他們,我——」
不等他講完,我已連聲道:「等一等!等一等!」
我打斷了李一心的話頭,但是我卻沒有說甚麼,我只是想把紊亂之極的思緒,略為整理一下。因為在李一心的話中,我所想到的實在太多,也實在太亂。
過了好一會,我才張口結舌,語意不連貫地道:「你的話……剛才你說的話,意思是說……是說……」
李一心看到我這種古怪的樣子,笑了一下:「我的意思,用他們佛教徒的語言來說,就是修行已成,西方接引使者前來接引,他們赴西天成佛去了!」
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連連點頭——事實上,我卻連自己點頭來作甚麼都不甚了了。
一個佛教徒,虔誠向佛,持行苦修的目的,是把自己修成佛,或羅漢,或成正果,佛經傳說,有接引使者來接引這回事。可是這一切,化作一個向佛者的思想波不斷發出去,被某一星球中的「人」所接收到,因而派出使者來把向佛者帶走,這仍然是十分令人難以一下子就接受的。
佛經上,對「接引」的解釋十分明確:佛引導信佛者到西天去的一種行動。《觀無量壽佛經》中說:「以此寶號,接引眾生。」
在記載中,也有相當多佛教徒被接引到「西方」的故事。而且,更多的記載,述及被接引者和接引者之間的微妙關係。在大多數的情形之下,兩者之間,要依靠「緣」,而這種緣分,又稍縱即逝,有時,被接引者甚至不能了解接引者的苦心,還要接引者費盡心機去引導被接引者。這種情形,也有很多被小說家引用在小說之中,像在最奇妙的一部小說《蜀山劍俠傳》之中,就有如下的描述:
「……晃眼之間彩雲忽射金光,化作一道金輪,光芒強烈,上映天衡,相隔似在咫尺之間,可是光中空空,並無人影……同聲讚道:『西方普渡金輪忽宣寶相,定有我佛門中弟子劫後皈依,重返本來,如非累世修積,福緣深厚,引渡人焉有以身試驗,施展高等無邊法力,此時局中人應早明白,還不上前領受佛光渡化麼?』」
這一段寫的是接引者和被接引者之間的關係,很生動地說明了,如果到時,被接引者還不被接,接引人本人也會遭遇到相當危險。而且,一定要一再堅持下去,非到被接引者被渡化為止。
這一類故事傳說,我十分熟悉。可是李一心的話,卻令我感到紊亂,因為同樣的事,他竟然從另一個角度來解釋!
他是接引人,從其他的星球中來,借用了一個地球人的身體生活,他唯一目的,就是要把幾個被接引的人,接引到他的星球去——雖然這一直是被接引人的願望,但是其間的過程,還是十分艱辛。
李一心的情形就是這樣,他原來的智力,受了地球人人體結構的影響,而致於不能完全發揮,所以,他對於自己究竟要到甚麼地方去找尋他要接引的人,也相當模糊,要經過不斷的摸索,才能找得到。
像李一心這種情形,歷代記載之中,也有許多,都被冠以「少有慧根」之類的形容詞,有的甚至一生下來就吃素——那個星體上的人,只吃素?被稱為「胎裏素」,這些人,大多數的結果是成為高僧,或者,到了某一個時期,「進入深山,不知所終」。
當我想到這裏的時候,我更不由自主,震動了一下:「進入深山,不知所終」,這不正是李一心如今的情形嗎?
李一心的一切,和那類記載完全吻合,他本來就十分奇特,「有慧根」,一直在追求一處連他也不能完全了解的地方。他終於找到了,也從此消失了!
如果不是我追蹤前來,有誰會知道他具有那種奇特的接引人的身分?來自另一個星球?(第九部:「西方接引使者」)
此外,書中禪機處處,更是一大特色,引人深思。
當搖鈴大師問貢雲大師身在何處時,貢雲大師給予一個很禪機的答案:
「身在何處,有何不同,全一樣!」
李一心最後向衛斯理解釋:
「你的身子也沒有變小,你還是你,只不過是我們使用了一種力量,使你有了錯覺!」
我急急地道:「那我們現在——」
李一心道:「看起來,當然是在一個山洞,但只要你閉上眼睛,你可以想像你在任何地方,當你看不到一樣東西的時候,這種東西,可以是任何形狀,對不對?不信,閉上眼睛試試!」
這答案,和貢雲大師說的「心思何處,身處在何處」,可說是一樣,果然,衛斯理等人閉眼後再睜開眼,又「返回」禪房中。實際上,他們是利用了自己的思想,突破了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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