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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看李碧華的作品,是三十年前《東方日報》連載《青蛇》之時,及後又讀過《潘金蓮之前世今生》、《秦俑》、《霸王別姬》等。

《霸王別姬》封面:

李碧華《霸王別姬》

作者:李碧華

出版:天地圖書有限公司

內容:

以梨園師兄弟程蝶衣和段小樓的人生經歷和情感糾葛為線索,講述了一段哀豔悲烈的伶人往事。文學虛構與國粹經典、個體命運與時代變遷巧妙融合,曲折動人,華美詩意,讀來極具張力,發人深省。

感想:

原著小說早已看過,這次趁欣賞改編電影之餘,順道重溫了李碧華的名作。

小說以一生(段小樓)、一旦(程蝶衣)、一妓(菊仙)之間的愛恨情仇故事為主,並穿插以民國統治、日軍侵華、文化大革命等歷史片段。

《霸王別姬》開篇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然全書卻著重寫出了兩個人的情義,一是戲子程蝶衣,一是婊子菊仙。

在動盪的年代,男兒身的程蝶衣自少愛上了同為男子的師兄段小樓,只是現實中,他不能光明正大地對向對方說出情愛之語。後來段小樓遇見了青樓女子菊仙,彼此情投意合。段小樓不知蝶衣對己所抱之情,甚至還希望蝶衣做他和菊仙婚姻的見證者,在這樣痛苦的情境下,程蝶衣仍是堅持著對段小樓的愛,並為段小樓做出了種種犧牲,而另一方面,菊仙也同樣深愛著段小樓,願意為了段小樓放棄一切:

眼看到了「別姬」精彩處,忽自門外,擁進一隊日軍。都戎裝革履,靴聲伴著臺上的拉腔,極不協調。

全為一位軍官開路、殿後。

他是關東軍青木大佐。

青木胸前佩滿勳章,神采奕奕。不單荷槍,還有豪華軍刀,金色的刀帶,在黯黑的台下,一抹黃。戎裝畢挺無皺褶,馬刺雪亮。

英姿颯爽地來了。

四下一看,馬上有人張羅首座給他。——先趕走中國人。

怕事的老百姓,不趕先避。看得興起的,不情不願滿嘴無聲咒詛。卻也有鞠個躬給皇軍,惟恐討不了他歡心。

楚歌聲中,他們毫無先兆地,把戲園子前面幾排都霸佔了。有幾個走得慢了點,馬上遭拳腳交加。台下有慘叫。

全場敢怒不敢言。

小樓在臺上,一見,怒氣衝天。

性子一硬,完全不理後果,他竟罷演,一個勁兒回到台下:

「不唱了!不唱了!媽的!滿池座子都是鬼子!」

幕急下。鼓樂不敢中斷,在強撐。

班主、經理和催場的臉色大變:

「哎,段老闆,您好歹上場吧,得罪了,吃不了兜著走!求求您了!」

「您明白人,跟憲兵隊有計較的地兒麼?把兩位五花大綁了去,也是唱……」

小樓大義凜然:

「老子不給鬼子唱!」

又道:

「我改行,成了吧?」

菊仙知道情勢危殆:

「小樓,這不是使性子的時候——」

小樓不反顧,像頭蠻牛,卸了半妝,已待拂袖離去。

外面有甚麼等著他?一概不管。猛獸似的陰影。菊仙急忙追上去。

「小樓你等我——」

大夥追出。

蝶衣立在原地。他沒有動,他想說的一切,大夥已說了。他自己是甚麼位置?——小樓的妻已共進退!

不識相的段小樓根本回不了家,也改不了行。一出門,即被憲兵隊逮走。

囚室中,皮鞭子、槍托、拳打腳踢。任你是硬漢子,也疼得嘴唇咬出血來。

「不唱?媽的不給皇軍唱?」

他分不清全身哪處疼哪處不疼。四肢百骸都不屬於自己。一陣暈眩,天地在打轉……。

但,小樓竟可屏住一口氣,不肯求饒。他站不住,倒退栽倒,還企圖爬起來。

他橫眉豎眼,心禮的火竄到臉上,鬼子越凶,他越不倒。

——他的下場肯定是斃了。

蝶衣還沒睡醒。

不唱戲,他還有甚麼依託?連身子也像無處著落。睡了又睡,睡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醒了?煩你喊一下,急死了!」

菊仙靦顏來了。追問著小四。

他道:「剛睡醒,請進來。」

蝶衣在一個疑惑而又曖昧的境地,跟她狹路相逢似地。剛睡醒,離魂乍合,眯著眼,看不清楚,是夢麼?夢中來了仇家。

菊仙馬上哀求:

「師弟,你得救救小樓去!」

他終於看見她了。她臉色蒼白,老了好幾年呢,像捲皺了的手絹子,從沒如此,憔悴過。她不是一個美人嗎?她落難了。蝶衣嗤的一笑,輕軟著聲音:

「甚麼『師弟』?——喊蝶衣不就算了?」

稍頓,分清輩分似地:

「『我』師哥怎麼啦?」

菊仙忍氣吞聲,她心裏頭很明白,她知道他是誰。依舊情真意切,求他:

「被憲兵隊抓去了。盼你去求個情,早點給放出來,你知道那個地方……,拿人不當人。這上下也不知給折騰得怎麼樣。晚了就沒命了。小樓的性子我最清楚了——」

「你不比我清楚。」蝶衣緩緩地止住她,「你認得他時日短,他這個人呀……」

他堅決不在嘴皮子上輸給「旁人」。儘管心中有物,緊纏亂繞,很不好受。——他不能讓她佔上風!

菊仙急得淚盈於睫,窘,但為了男人,她為了他,肺腑被一隻長了尖利指爪的手在刺著、撕著、掰著,有點支離破碎,為了大局著想,只隱忍不發:

「你幫小樓過這關。蝶衣,我感激你!」

蝶衣也很心焦,只故作姿態,不想輸人,也不想輸陣。

他心念電轉——此時不說,更待何時?真是良機!水大邁不過鴨子。她是甚麼人?蝶衣沉默良久。菊仙只等他的話。終於僵局打破了:

「就看我師哥分上,跑一趟。」

為了小樓,他也得赧顏事敵,誰說這不是犧牲?

但蝶衣瞅著菊仙。她心腸如玻璃所造,她忽地明白了。他也等她的話呀。

「——你有甚麼條件?」

蝶衣一笑,閉目:

「哪來甚麼條件?」

菊仙清淚淌下了。

只見蝶衣伸手,款款細抹她的淚水,順便,又理理對方毛了的鬢角,一番美意,倒是「姊妹情深」。

小四在房門外窺探一下,不得要領,便識趣走開。

蝶衣自顧自沉醉低回:

「都是十多年的好搭檔。從小就一起。你看,找個對手可不容易,大家卯上了,才來勁。你有他——可我呢?就怕他根本無心唱下去了,暈頭轉向呀,唉!」

聞弦歌,知雅意。

菊仙也一怔:

「蝶衣?——就說個明白吧。」

「結甚麼婚?真是!一點定性也沒有就結婚!」

他佯嗔輕責,話中有話。

菊仙馬上接上:

「你要我離開小樓?」

「哦?你說的也是。」

蝶衣暗暗滿意。是她自己說的,他沒讓她說。但她要為小樓好呀。

「你也是為他好。」他道,「耽誤了,他那麼個尖子,不唱了,多可惜!」

——二人都覺著對方是貓嘴裏挖魚鰍!

末了菊仙蹺了二郎腿,一咬牙:

「我明白了,只要把小樓給弄出來,我躲他遠遠兒的。大不了,回花滿樓去,行了吧?」

蝶衣整裝出發。(第五章 自古道兵家勝負乃是常情)

儘管菊仙表面上得到了小樓,但小樓乃是重情義之人,無論如何他還是要顧慮到蝶衣,於是造成愛著他的兩個人一直互相角力,小說對人物的性格和感情發展有較深刻的描寫。

除此之外,書中對時代背景也有深刻描述——從民初,經歷了北洋政府、民國、抗日戰爭而又到共產政府,短短數十年間,江山不斷易主,幾位主角也與世浮沉,小說正是藉由社會環境和時代的變遷,將人物的性格和對情感的需求與堅持,全然展現,只是在大時代的歷史洪流下,人似乎敵不過命運的安排,只能身不由己地隨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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