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以鬯於1962年首發於《星島晚報》上的《酒徒》,被譽為華文史上第一部意識流小說。
《酒徒》封面:
作者:劉以鬯
出版:獲益出版事業有限公司
內容:
《酒徒》被譽為中國第一部意識流小說。雖然是一部實驗性很強的小說,展卷細讀,在鮮明的現代感中,也散發著濃厚的香港本土氣息。作品寫於1962年,以六十年代香港的社會狀況為背景,特別關注文化人的際遇。這時期的香港,經濟仍未穩定,文化人的地位也很低微。整部作品貫串了香港這個無根、勢利、金錢掛帥的資本主義城市中,人與人之間種種矛盾,知識分子的內心衝突,以及由物質主義、道德敗壞等等交織而成的社會情態。
感想:
意識流之類的書籍一般給人難以閱讀之感,但此書卻令我在短時間就讀完,而且甚有快感。
劉以鬯在書的自序中寫過「……這本《酒徒》,寫一個因處於苦悶時代而心智不十分平衡的知識分子怎樣用自我虐待的方式去求取繼續生存。……」、「……這些年來,為了生活,我一直在「娛樂別人」;如今也想「娛樂自己」了。」
作者在本書反映的顯然就是他自己的想法和抱負,並宣洩了對當時香港文壇的不滿,例如:讀者水平低下,只喜歡看武俠小說和黃色小說;香港當局對盜版視若無睹;稿費與版稅太低等。由於作家的生活不安定,因此原是個充滿文學理想和抱負的作家老劉,也因生計問題而不得不去寫武俠小說和黃色小說:
將格拉蒙的文章塞入抽屜,我開始用故事新編的手法寫黃色文字。題目是:《潘金蓮做包租婆》。計劃中的故事梗概是:潘金蓮死了父親,到膠花廠去做女工,結果給工頭鬍鬚佬攪大肚子,心裏十分焦急,要求鬍鬚佬到婚姻註冊處去登記,鬍鬚佬送了一百塊錢給她。她將鈔票擲在地上,捉住鬍鬚佬一陣揍打。打得正起勁,忽然來了一個中年婦人,攔住潘金蓮不許她打鬍鬚佬。金蓮頗感詫異,一經詢問,原來那人就是鬍鬚佬的老婆。潘金蓮一氣,離開膠花廠,打算到別的地方去做工。但是香港是個人浮於事的社會,找工作談何容易。沒有辦法,只好嫁給包租公矮冬瓜做老婆。矮冬瓜是個鰥夫,身材奇矮,一無所長,專靠收租度日。潘金蓮無親無眷,失業後,連一日三餐都成問題,既有矮冬瓜向她求婚,為了衣食,也就頷首答應。婚後不久,矮冬瓜忽罹半身不遂症,躺在牀上變成活死人,幸而有租可收,生活還不致發生問題。然而飽暖思淫慾,潘金蓮不愁衣食後,長日無所事事,難免不生非分之想。於是,先向頭房的小阿飛下手,然後又跟小阿飛的父親到酒店去開房;然後與中間房的「糖水七」發生關係;然後搭上了尾房的「大隻佬」;然後跟睡牀位的看相佬拉拉扯扯;然後……總之,只要是這一層樓的男人,全都有了性關係。……
這樣的「小說」,不但毫無意義,而且有害。
但在香港,這樣的「小說」最易換錢。
如果我能將潘金蓮與各男房客間的性愛關係寫得越透徹,讀者一定越喜愛。
以時日來計算,只要讀者有胃口,連載十年八年也可以。(第二十六章)
與之相反的,作者在書中也闡述了他對「五四」以來的文學觀點,例如他比較推崇曹禺、魯迅、李劼人、廢名、沈從文、端木蕻良等作家。可惜的是,武俠小說和黃色小說在今天仍有一定的商業價值,受某些讀者喜愛;像書中的年輕人麥荷門所辦的《前衛文學》雜誌,銷路卻慘不忍睹,而老劉也因生活問題而辭去編務工作。
劉以鬯寫《酒徒》,也勾勒了一幅香港市井風情畫,並著墨於跟幾位女角的關係上,他們當中有早熟的女孩司瑪莉;有淪落舞女養家的女孩楊露;有生活被寂寞填滿,空虛中隨意輕生的海員小老婆:
離開舞廳,身心兩疲,想起剛才的事,猶如做了一場噩夢。回到家裏,客廳裏冷清清的,只有時鐘仍在計算寂寞。猜想起來,包租婆與她的兒子一定睡著了。掏出鑰匙,轉了轉,發現房門虛掩著,並未上鎖。推門而入,習慣地伸手扭亮電燈,意外地看到包租婆躺在我的牀上。(蛇的睡姿,我想。)我躡步走到牀邊,仔細察看,她睡得正酣。
伸手搖搖她的肩膀,她醒了。
——為甚麼睡在我的牀上?我問。
她的笑,有如一朵醉了的花。那剛從夢境中看過奇怪事物的眼睛裏有困惑的光芒射出。
——為甚麼睡在我的牀上?我問。
她格格作笑,笑聲似銀鈴。然後我嗅到一股刺鼻的酒氣,頗感詫異。
——為甚麼睡在我的牀上?我問。
她解開睡衣的鈕扣,企圖用渾圓的成熟來攫取我的理智。
我撥轉身,毅然離去。(第十七章)
但最後這些關係只留得主角無限的悵惘,或許酒徒已看慣太多人情冷暖及虛情假意,於是終歸再投入酒的懷抱。
本書總體揉合了多種角度和寫作手法,從主角老劉的酒醉、酒醒、夢境、幻想等不同面向去描寫,並加上大量詩化的文句,使小說形成獨特的韻味,但缺點就是顯得有點蕪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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