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刀,又見飛刀》為古龍晚期小說,為小李飛刀系列之五。
《飛刀,又見飛刀》封面:
作者:古龍
出版:天地圖書有限公司
內容:
小李飛刀傳人李壞因無法忍受家庭束縛而離家,按照亡母遺給他的地圖,他練成了天下無雙的飛刀絕技,也找到了富可敵國的寶藏。卻陷進家族恩仇中,妻子月神原來竟是仇人之女,月神為報仇設計與他結婚。最終他不得不與妻子決鬥……他們會不會為了彼此的愛情而手下留情?
感想:
《飛刀,又見飛刀》講述小李飛刀後人李壞憑藉亡母的錦囊裏藏著的一張寶圖,獨處七年,練成了天下無雙的飛刀,找到了富可敵國的寶藏。
李壞重回少年時居住的山城,卻被懷疑與皇宮內庫的失竊黃金有關,一時成了被官府追緝的大盜。然而奉皇命捕殺李壞的「月神」竟愛上了李壞,二人並且建立了一個家,直到數月後某天,李壞一覺醒來發覺已暗暗懷了他骨肉的月神不告而別。
李壞被早年拋棄他的父親李曼青召回山莊,以替李家接受挑戰,應付前來復仇的薛家後代。原來月神要向李壞之父李曼青挑戰,她要摧毀「小李飛刀」這個江湖神話,替曾敗於李曼青手下的亡父薛青碧報仇。
可是,李壞血脈裏亦流著屬於「小李飛刀」的血,不欲令家族榮譽受污,二人終於站到了對立面,面臨著相愛相殺的人間悲劇:
第一章
一
這間屋子是在鬧市中,是在鬧市中的一個小樓上。
住在這個城市裏面的人,誰也不知道,這個小樓上有這麼一戶人家,一間屋子。更沒有人知道,這個小樓上,這戶人家中,住的是誰?
小樓的底層,本來是家綢緞莊。做生意真的是公公道道,童叟無欺。
所以這家綢緞莊忽然倒閉。
綢緞莊的上層,住的是個鏢客和他年輕的妻子,聽說這位鏢客只不過是一家大鏢局裏面的資深的趟子手而已,但卻很得鏢頭們的信任,所以在家的時候很少。
所以他年輕的妻子在三、四個月前忽然就失蹤了,聽說是跟對面一家飯館裏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夥計跑了。
再上面的一層本來是堆放綢緞布匹用的,根本沒有人住。可是近月來,隔壁左右晚上如果有睡不著的人,偶而會聽到一陣初生嬰兒的啼哭聲。
——那上面難道也有人搬去住嗎?那戶人家是甚麼人呢?
有些好奇的人,忍不住想上去瞧瞧。
可是綢緞莊的大門上,已經貼上了官府的封條。
二
小樓的最上層,本來有三間屋子。最大的一間堆放綢緞布匹,還有一間是夥計們的住處。
綢緞莊的老掌櫃夫妻倆勤儉刻苦,就住在另外一間。
可是現在這裏所有的一切全都變了,變成了一片白,白得一塵不染。
從這個小樓上的後窗看出去,剛好可以看到三代探花,李府的後院。
李府後院中,也有一座小樓。在多年來,燈火久已黯淡的李家後院中,只有這座小樓是燈光經常通夜不滅的。
久居在這裏的人,大多都知道這座小樓就是昔年小李探花的讀書處。小李探花離家後,這座小樓就變成了他早日戀人林詩音的閨房。而現在,卻是李家第三代主人曼青老先生養病的地方。
這裏本來是一條陋巷,因為小李探花的盛名所致,好奇的人紛紛進來瞻仰,所以才漸漸熱鬧了起來。
飛刀去,人亦去,名仍在。
所以這地方也漸漸一天比一天熱鬧,只不過近年來已漸漸有了疲態。
所以這家綢緞莊才會倒閉。
在這麼樣一個地區,在一家已經倒閉了的綢緞莊的小樓上,為甚麼忽然會有一家人特地搬來?而且把這個小樓上的三間小屋,佈置得像一個用冰雪造成的小小宮殿一樣?
三
屋子裏一片雪白,雪白的牆,雪白的頂,用潔白如雪的純絲所織成的床帳,地上鋪滿了雪白色的銀狐皮毛,甚至連妝臺上的梳具都是銀白色的。
每當雪白的紗罩中燈光亮起時,這屋子裏的光線就會柔和如月光。
此刻窗外無月,只有一個穿一身雪白柔絲長袍的婦人,獨坐在白紗燈下。她的臉色在燈光映照下,看起來彷彿遠比那蒼白的紗罩更無血色。
剛才鄰室中還彷彿有嬰兒的哭聲,可是現在已經聽不見了。
又過了很久,門外才有人輕輕呼喚。
「小姐。」
一個也穿著一件雪白長袍,卻梳著一條漆黑大辨子的小姑娘,輕輕地推門走了進來。
「小姐。」這個小姑娘說:「弟弟已經睡著了,睡得很好,所以我才進來看看小姐。」
「看我?」小姐的聲音很冷:「你看我幹甚麼?我有甚麼好看的?」
小姑娘的眼中充滿悲戚,可是同情卻更甚於悲戚:「小姐,我知道你一直都有心事,可是這幾個月來你的心事又比以前更重得多了,你為甚麼這樣子呢?為甚麼要這麼樣折磨自己?」
小姑娘總是多愁善感的,她這位小姐的多愁善感卻似乎更重。
窗子開著,窗外除了冷風寒星之外,甚麼都沒有。可是過了一陣子之後,黑暗中忽然響起了一連串爆竹聲,一連串接著一連串的爆竹聲。
忽然之間,這一陣陣的爆竹聲,彷彿已響徹了大地。
這位滿懷憂鬱傷感的小姐,本來彷彿一直都已投入一個悲慘而又關閉的舊夢,這時候才被忽然驚醒。忽然間她身邊這個梳大辮子的小姑娘。
「小星,今天是甚麼日子?為甚麼有這麼多人放鞭炮?」
「今天已經是正月初六了,是接財神的日子。」小星說:「今天晚上家家戶戶都在接財神,我們呢?」
小姐凝視著窗外的黑暗,震耳的爆竹聲,她好像已完全聽不見,過了很久她才淡淡地說。
「我們要接的不是財神。」
「那是財神,是甚麼神?」小星努力在她的臉上裝出很愉快的笑容:「是不是月神?是不是那位刀如月光的月神?」
這位白衣如雪月的小姐,忽然間站起來,走到窗口,面對著黑暗的蒼穹。
「不錯,我是想接月神。因為在某一些古老的傳說中,月的意思就是死。」她說:「太陽是生,月是死。」
窗外無月。
可是在不遠處,又彷彿很遙遠處的一座小樓上,彷彿仍然有燈光在閃爍。
「我相信此時此刻,在那一邊那一座小樓的燈光下,也有一個人在等待著月與死。」她的聲音冷淡而無情:「因為今夜距離今年元夜十五,已經只剩下九天了。」
就在這時候,臨時中忽然又有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傳了過來。
第二章
一
這座小樓已經非常陳舊。
曾經住在這座小樓上的人,都已經因為他們的寂寞哀傷,或者是因為他的義氣和傲氣而離開了。
此刻已經留在小樓上的人,也已身心交瘁,寂寞得隨時隨地都恨不得快點死了的好。
他還沒有死,並不是因為他不想死。
他還沒有死,只不過因為他是李家的子孫。他可以死,卻不能讓李家的尊榮死在他的手裏。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知道,寂寞有時候遠比死更痛苦得多。
他曾經聽過,他一位非常有智慧的朋友告訴他,一句至今他才深信不疑的話。
——這個世界上最可恨的事就是寂寞。
一個人在幸福的時候,有家庭,有事業,有子女,有朋友,有健康的時候。
當他的妻子帶他的孩子回娘家的時候,當他的事業有休閒的時候,當他不願意去找他的朋友,而寧可一個人閒暇獨處的時候。
他拿一杯酒,獨坐在空曠幽雅的庭園中,他寂寞得甚至可以聽見酒在杯中搖盪的聲音,那時候他會輕輕的嘆一口氣說。
「寂寞真是一種享受。」
曼青先生抓緊自己的手,手心裏甚麼都沒有。只有冷汗。
第三章
一
小星也在遙望著對面小樓上面的燈光,用一種很堅定的態度說。
「小姐,正月十五那天,我一定也要陪你過去。因為我要看看那個李曼青先生究竟是個甚麼樣的人,當年為甚麼要把老爹逼得那麼慘。」小星說:「我的娘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我就一直在盼望著有一天能親眼看到這個李曼青死在小姐你的刀下。」
風神如月的小姐,淡淡地笑了笑。
「李曼青不會死在我刀下的。」她說:「因為正月十五那天,他根本不會應戰。」
「為甚麼?」小星問:「難道李曼青是個貪生怕死的人?」
「他不怕死,可是他怕敗。」月神說:「他是小李探花的後代,他不能敗。」
小星忽然沉默,一張嫣紅的臉忽然變得蒼白。過了很久才輕輕地問:「小姐,李壞李少爺難道真的是他們李家的後代?」
「嗯。」
「那麼他一定不知道向李家挑戰的人就是你?」
「他知道。」月神幽幽地說:「他是個絕頂聰明的人,現在他一定已經知道了。」
小星咬住了嘴唇,所以聲音也變得有點含糊不清。
「如果他真的知道,正月十五那天他的對手就是你,他就應該走得遠遠。」小星說:「他怎麼能忍心對你出手?」
「因為他別無選擇的餘地。」
「為甚麼?」
「因為他不管怎麼樣,都是李家的子孫。他絕不能讓李家的尊榮毀在他的手裏。」月神說:「就正如我雖然明知我的對手一定會是他,我也不能讓薛家的尊榮毀在我的手裏。」
她用一種平靜得已經接近冷酷的聲音接著說:「天下本來就有很多無可奈何的事,在某一種情況中,一個人明明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對也不能不做下去。」
鞭炮聲已經完全消寂了,天地間已經變為一片死靜,可是在這無聲無色無語的靜寂中,卻彷彿還有一種別人聽不見,只有他們能夠聽得見的聲音在迴蕩。
一個嬰兒的啼哭聲。
「小姐,」小星問:「你為甚麼不告訴他,你已經替他生了個孩子?」
「我為甚麼要告訴他?」月神說:「我替他生這個孩子,並不是為了要替他們李家留一個後代,我替他生的這個孩子,雖然是他們李家的後代,也同樣是我們薛家的後代。這是我心甘情願的事,我為甚麼要告訴他?」
「可是如果你告訴了他,他也許就不會對你出手了。」
「如果我告訴了他,他不忍殺我,我還是一定會殺了他,因為我也非勝不可,而勝就是生,敗就是死。」
小星忽然緊緊地咬住了嘴唇,眼淚還是忍不住沿著她蒼白的面頰流了下來。
「小姐,現在我只想問你一句話。」
「你問。」月神說:「甚麼話你都可以問。」
「到了那天,到了那爭生死,爭勝負,爭存亡的那一剎那間,他會不會忍下手殺你?」
「我不知道。」
「那麼,到了那一刻,你是不是能忍心殺得了他?」
月神沉默著,過了也不知道有多久,才說:「我也不知道。」(第五部 月光如雪 月光如血)
故事到此作者便擱筆了,沒有交代比武的結果,因為無論二人誰生誰死,誰勝誰敗,都是一個悲劇。
據作者稱,本小說乃由自己口述,別人代筆。這樣看來,難怪當中有許多細節交代不清,角色的塑造也較弱,特別是月神在故事中只有驚鴻一瞥,連對白也不多,究竟她是一個怎樣的人,讀者所知實在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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