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王》講述會發電的外星人的故事。
《電王》封面:
作者:衛斯理
出版:勤+緣出版社
內容:
馬達加斯加的荒山,蒼幽的瑞士古堡,兩個相隔萬里的青年卻結合成石破天驚的力量。衛斯理再次解開這一串懸異離奇的謎團……
感想:
《電王》講述二十年前,馬達加斯加的一個偏僻山村突然搬來紅頭老爹一家。紅頭老爹及其妻子膚色黝黑,兒子卻是白種人模樣,令村民訝異莫名。更奇怪的是,他們從不和任何人接近,紅頭老爹只透過騾販子訂購很多專門書籍,教授他的孩子。當紅頭老爹聽說有人想認識他時,竟毅然離開山村。
另一方面,白老大精於國際象棋,竟輸給了一個名叫文依來的年輕人,並莫名其妙地做了他的監護人,但一直查不出他的身份來歷,衛斯理於是展開調查。
原來,二十年前非人協會會員端納(是一名探測師),在澳洲腹地士狄維亭山區的泥沼中,發現一名身受重傷但會發電的男人,他將男人懷孕的妻子倫倫(是一名剛剛族土著)帶返非人協會位於瑞士的總部,會員認為胎兒出生後有可能遺傳到父親的異能,於是一致通過胎兒入會。協會的范總管親自送即將分娩的倫倫入院,並由婦產科專家笛立醫生(即紅頭老爹)接生,笛立隱瞞雙胞胎的事實,讓范總管接走先出生的文依來後,即帶走倫倫,再為她接生另一胎兒,從此與兩母子隱居馬達加斯加。
二十年後,非人協會發現不到文依來有任何異能,於是為他找來白老大當監護人,安排他就讀瑞士貴族學校,並隱瞞他的身世,讓他過正常人的生活。
笛立認為讓兩兄弟相認會發揮潛在的異能,於是聘請私家偵探查得文依來的下落,並謎誘騙他到士狄維亭山區,沿途聘請職業殺手「要命的瘦子」保護文依來,以免受打擾。「要命的瘦子」為阻止衛斯理跟蹤,用麻醉針讓他失去知覺,自己卻被文依來無意中釋放出的電流擊斃,衛斯理醒後在他身上發現一把鎖匙及一個地址。
衛斯理與文依來在一個牧場遇上端納,並讓他知道非人協會被笛立瞞騙的事;端納帶他們到達泥沼附近,突然被與笛立同來的華沙公約組織的精銳部隊包圍:
直升機又飛行了半小時左右,端納向下面指著:「看,可以看到那泥沼了。」
循他所指看去,可以看到在一大片盆地的中間,有著深褐色的一片,那時距離還相當遠,但也可以看到,泥沼邊上,有一幢灰白色的方形建築物,那自然就是端納的探測站了。
文依來顯得更緊張,一直盯著泥沼在看,直升機在越過了一個高峰之後,已到了盆地的上空,離泥沼也越來越近了。飛行高度降低了之後,看起來,那泥沼十分巨大,全是赭褐色的泥漿,泥漿是靜止不動的,可是卻給人以能吞噬一切的感覺,看起來極其詭異。
十分鐘之後,直升機在泥沼附近,那建築物前的空地上,停了下來。
當機翼停止轉動之後,四周圍靜到了極點。我們三人之間可以互相聽到呼吸聲。
文依來有點迫不及待地問:「他們……在哪裏?」
笛立醫生、文依來的弟弟和他們的母親倫倫,應該是在泥沼附近等待文依來的到達的,可是這時,顯然沒有人。
端納遲疑了一下:「他們可能發現了探測站,感到訝異,進入了探測站的內部——」
端納只講到這裏,變故就突然發生了。
變故發生得如此之快,別說文依來,連端納和我,也有迅雷不及掩耳之感,而且,那是我們絕對意料不到的變故。幾乎只在十秒鐘之內,自建築物中,自泥沼旁的灌木叢內,大量的人,以極快的動作,湧了出來,等我們略定了定神時,對直升機的包圍,已經形成了。
包圍了直升機的約莫有六十人,每個人的服飾和他們手中的武器,全是一樣的——當然,武器絕不是剛剛族土人的原始武器,而是一望而知,極其先進的衝鋒機關槍。
那六十幾個人,也一看他們的行動,就可以知道是經過嚴格特種軍事訓練的特種機動部隊。他們穿著有保護色的制服,戴著輕便的鋼盔,在他們的身上,沒有任何標誌,不知道他們真正的身分,只使人感到他們每一個人,都散發著令人不寒而慄的殺氣。
這真正是意外之極的事。
那麼多衝鋒機關槍的槍口,全對準了直升機,如果一起發射的話,不到一分鐘。直升機就會成為散落在泥淖邊的無數金屬碎片。
我和端納都屏住了呼吸,文依來駭然說道:「這……發生了甚麼事?」
我和端納,自然也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那些人在以極快的速度衝了出來之後,就一動不動,他們手中的機槍,槍口在陽光下閃著藍黝黝的光芒,像是隨時可以噴出毒火的妖龍一樣。
端納的身子動了一下,我儘量使自己鎮定,低聲道:「別動,看來他們暫時不會發動攻擊。」
端納吞了一口口水,就在這時,建築物的門打開,一個身形十分高大,穿著同樣的服飾的中年人,走了出來,所不同的是,他手中並沒有武器。他走向直升機,在離直升機約有二十公尺處,停了下來。在他的身後。跟著兩個人,和包圍直升機的人一樣,其中一個,將一個擴音器湊到了那人的身前。
那人向著直升機揮著手,擴音器中,傳出了他的聲音,他的聲音聽來雄渾而有威嚴,他打了一個哈哈:「歡迎,歡迎,端納先生,看來你還帶來了我們正在等待著的人,文依來先生居然也在你的直升機上,還有一位是誰?看來不像是我們的朋友,他是應該和文依來在一起的。」
我和端納互望了一眼,這個人的話,至少已說明了他和「要命的瘦子」是有關係的。而這些人,看起來絕不像是一個殺手組織,那看起來,像是一個國家的最精銳的突擊部隊。職業殺手可以為了錢而做任何事,是不是瘦子已將文依來兄弟的祕密,出賣給甚麼國家了?但是瘦子是不應該知道文依來兄弟的祕密的。正在我心中疑惑間,建築物中,又走出了一個人來。那是一個中等身形,相當乾瘦,皮膚黝黑的一個老者,在他的額頭上,有著老大的一搭紅色的斑記,十分顯眼。雖然只是第一次看到他。但我立時可以肯定,這個人就是「紅頭老爹」——笛立醫生。
當笛立醫生來到了那中年人的身邊之際,我心中的疑團也解開了。這班人,不是「要命的瘦子」約來的。而是笛立醫生約來的。
如果這班人所代表的是一個國家的力量,那麼,出賣文依來兄弟祕密的,不是別人,正是笛立醫生。
笛立醫生把這個巨大的祕密出賣,他當然得了極高的代價,我早已料到他不是一個高尚的人,可是卻也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卑劣。
這時,那中年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請仔細聽著,直升機上,身分不明的那位先生請先下機,身分不明的人,往往是最危險的,還有,下機時請把雙手放在頭上。」
那人雖然不斷地說著「請」,但那當然只是一種做作,絕不會是甚麼客氣,我低聲罵了一句,一面欠身,一面道:「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除了照他的話去做的話,沒有別的辦法。依來,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文依來一副又焦急又惶惑的樣子,我在他肩頭上拍了一下,示意他鎮定,我打開了機艙,一躍而下。才一落地,就有兩個人像豹子一樣,竄了上來,手中的機槍,槍口離我不會超過二十公分。
我並沒有照那人所說把雙手放在頭上,而是若無其事,向他走了過去,那兩個持槍者。保持著和我同樣的步伐。當我來到那人只有十公尺左右時,另外兩個武裝者上來,舉槍阻住了我的去路。
這時,我已可以看到,那中年人有著極其銳利的目光,他打量著我,陡然之間,現出又驚又喜的神情來,大聲叫了起來:「看!看!是甚麼人,真想不到。竟然是那麼傳奇的衛斯理先生!」
他一下子就將我認了出來,那並不令我驚訝,我假定這個人是這批武裝部隊的領導者。屬於某一個國家,做為特務部隊的領導人,自然一定是高級的情報將領,那當然要對世界上一些比較出色的冒險家,要有一定的認識。
我冷冷地道:「原來我竟然這樣出名。」
那中年人十分高興地搓著手:「衛先生,我們可以做朋友,絕對可以。」
我的聲音更冷淡:「別太樂觀了——」然後,我陡然提高了聲音:「笛立醫生,或者是紅頭老爹,你好,你是甚麼時候離開馬達加斯加島的?你的買主給了你多少代價?不過你可能一分錢也取不到,一個不會發電,兩個在一起也一樣不會發電。」
我的話講得十分快,笛立想阻止我時,我已經一口氣叫了出來。他的臉色在剎那之間變得難看之極,不由自主叫了起來:「他甚麼都知道……這人……他……怎麼會知道一切的?」
他是向著那中年人在叫的,那中年人的臉色也十分難看,但總算還維持著鎮定:「當然,他是甚麼人,沒有甚麼祕密可以瞞得過他。」
我立時道:「過獎了,我就不知道你屬於甚麼國家。」
那中年人的臉色又變了一變,不再理我,對著擴音器,叫道:「文依來先生,請你下來。」
我轉過頭去,看到文依來自直升機上跳下來,也是才一落地,就有兩個武裝者上去,文依來叫道:「發生了甚麼事?我弟弟呢?我母親呢?」
他大踏步向前走來,來到了我的身邊,也被阻止,不令他再前進。
那中年人和笛立同時盯著文依來看,都現出十分訝異的神色來。那自然是文依來看來和他弟弟實在太相似的緣故。那中年人沉聲道:「你別急,自然會使你們會面的,但還要等一等,端納先生,請你也下來。」
當端納下了機之後,那中年人道:「對不起,我們私自進入了你的研究所好幾天了。」
那中年人又道:「在看了你的研究資料之後,真驚訝於你的發現:一艘巨大的宇宙飛船,在泥沼底,這真是本世紀最大的發現。」
端納冷笑一聲:「我不以為你們的來到,曾得到澳洲政府的批准。」
那中年人「呵呵」笑了起來:「我們要到任何地方去,都不必批准,只要撤退得及時就可以了。」
他說著,陡然一揮手,那些包圍直升機的人,一起圍了上來,形成一個包圍圈。
端納和笛立醫生對視著,道:「醫生,你真卑鄙,向我們隱瞞了雙胞胎的事實。」
笛立醫生立時道:「把孩子和母親分隔開,才是卑鄙,我至少把孩子留在母親的身邊。」
端納大聲道:「那就快令他們母子三人團圓吧,如果你還能控制局面的話。」
笛立的神情十分尷尬憤怒,立時向那中年人望去,中年人搖頭:「我認為讓他們在實驗室中見面,比較好些。」
中年人這句話一出口,接下來發生的事,也是突然之極,比起直升機一降落就被人包圍來還要突然幾萬倍。
先是文依來陡地叫了起來:「甚麼實驗室,我不要進實驗室。」
單是他一個人叫,還不出奇,而是幾乎在同時,在建築物之中,也傳出了同樣的叫聲,不但叫的字句一模一樣,聲音聽來也是相同的。
兩個聲音同時叫起來,同時結束,然後,又再次一起叫起來,這次叫的是:「我們不要進實驗室。」
緊接著,文依來大叫一聲,建築物之中,也傳出了一下呼叫聲,文依來不顧一切,向前衝去,我正想阻止他,別在這樣的情形下反抗,建築物之中,也傳出了幾下碰撞聲來——這一切,都是在極短極短的時間內發生的,一切都來得那麼急驟,真是連記述都來不及。
在文依來向前奔去之際,那中年人發出了一下極嚴厲的呼喝聲來,他一呼喝,至少有二十個人的機槍,已對準了文依來。但文依來還是向前奔著。就在這時,在建築物之中,奔出了一個和文依來一模一樣的俊美青年來,他們兩人迅速接近,口中同時發出呼叫聲,有幾個武裝者企圖阻止他們,但全被他們推了開去,兩人呼叫著,奔近,陡然之間,文依來的左手,握住了他弟弟的右手。
也就在那一霎間,萬萬意料不到,驚天動地的變故發生了。
他們兩人從互相奔近到握緊了手,其間一句話也未曾說過,當那些武裝者企圖阻止他們兩人接近之際,隊形有點混亂,但是還保持著絕對的優勢,可是情形卻在一剎那之間,發生了變化。
簡直是難以令人相信的,就在他們兩人一握了手之後,他們的另一隻手揚了起來。(第十章:真相大白的震撼)
突然之間,先聽到的是一陣密如連珠、十分驚人的霹靂聲響,那種聲響,不如雷聲那麼有氣勢,可是卻比來自天上的焦雷,更加驚人。
緊接著,我相信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我在內,沒有一個可以在第一印象之中,知道發生了甚麼事,那簡直是使得天地為之變色的大變故,只見眼前,亮起了一道又一道的閃電,閃電的光芒是如此之強烈,雖然在日光之下,也使得人心悸不已,伴隨著閃電的,仍然是那種懾人的霹靂之聲。
自然,也有許多人的驚呼聲和槍聲,但是比起眼前那種驚天動地的大變故來,衝鋒機關槍的槍聲,和子彈發射出來的呼哨聲,聽起來,只像是一些垂死病人的呻吟。
我在極度的驚駭之中,彷彿感到有不少槍彈,就在我頭部附近,掠了過去。但是由於大變故帶來的震駭是如此之甚,所以也根本不知道如何去躲避才好。
我只感到,眼前不斷有人倒下,大約在閃電突然發生之後的不到兩秒鐘,我已經可以看到我一生之中,從來也未曾見到過的異象:閃電不是來自天上,而是來自文依來兄弟的手上。
他們兩人一手互握著,另一手向上揚著,閃電和霹靂聲,就來自他們的手上——正確一點說,是來自他們的指尖上。自他們的指尖上,迸發出奪目的閃電,然後,在懾人的霹靂聲中,閃電高速伸延向外,就和雷雨之際在天上打下來的閃電一樣,有著眩目的分枝,一共是十股交叉不絕的閃電。襲向每一個武裝者。雖然武裝者手中都有那麼精良的現代化武器,可是相形之下,他們絕無抵抗的餘地。
一秒鐘之前,還有點槍聲,但是那也可以肯定,絕不是有意識的反擊,而是在被閃電擊中之後,下意識地扳動了槍機之後的結果。
文依來兄弟雖然站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可是這時的情景,使得他們看來,就像是天神一樣——強烈的電流,自他們的指尖發射出來。有幾道閃電,就在我眼前掠過,使得我眼前留下了一道紅色的幻影。
這時,我也注意到了,閃電並不襲向我和端納,我和端納,都呆如木雞一樣站著,在我們身邊的武裝者,早已倒在地上。
一切的經過,我估計不會超過三秒鐘。
然後,閃電和霹靂聲消失,一片死寂。
說「一片死寂」也不一定對,因為至少我就聽到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而整個人,除了心還在跳之外,幾乎連思想活動也停止了,面對著那麼駭人的變故,真教人不知去想甚麼才好。
我的視線仍然停留在文依來兄弟的身上,根本沒有法子移開。他們兩人仍然是手握手,一動不動,維持著剛才的姿勢站著。
從他們互相的眼神看來,他們兩人這時,不僅是手握著手,而且,是心連著心的,兩個人,根本就是一個人。
終於,在劇烈的心跳聲中,又可以聽到了其他的聲音,聲音來自那建築物,叫著一句我聽不懂的話。接著,是一個一看就知道是土著的中年婦女,奔了出來,赤著足,長髮飛舞,直奔向文依來兄弟,張開手臂,緊緊地抱住了他們。
那婦人的身形並不高,而文依來兄弟是身形十分高大的青年,可是那婦人卻把他們抱得那麼自然,就像是懷抱著一雙嬰兒一樣。
我剛意識到,那土著婦人。自然就是他們的母親倫倫時,身邊已響起了端納的聲音。
端納就在我的身邊,可是由於剛才那種懾人的奇幻情景,仍使人思緒受震的緣故,他的聲音,聽來像是自十分遙遠的地方傳來一樣,他在道:「和他們父親一樣!他們的母親說,他們就像他們的父親一樣。」
在聽了端納的話後,我僵硬的脖子,才能轉動了一下,向他看去,看到他仍然直勾勾地望著前面。
這時,我已經看到,所有的武裝者,包括那中年人在內,都倒在地上,有的拋開了手中的機槍,有的還緊握著,毫無例外的是,每一個人的臉上神情,都充滿了驚恐和不信。
我陡然想起,幾乎所有人都受到了閃電的襲擊,只有我和端納例外,顯然,文依來兄弟在發出閃電之時,是有選擇的,他們可以隨心所欲,以電波行進的速度那麼短促的時間之中,對付他們所要對付的人,而不是盲目地發出閃電。
那麼,笛立醫生呢?還站著的五個人是我、端納、文依來兄弟和他們的母親,笛立醫生在甚麼地方呢?難道也受了閃電的襲擊?
我才想到了這一點,就聽得一下聽來十分凄厲的呻吟聲,在地上躺著的眾多人之中,傳了出來。
呻吟聲才一傳出,就看到在那中年人身邊,笛立醫生掙扎著站了起來,血自他的胸腹之際湧出來,這情形,教人一望而知,他不是受了電擊,而是遭了槍傷,那自然是在剛才子彈橫飛之時,他中了流彈。
(再強調一次,從文依來兄弟雙手互握,閃電陡生,到這時,笛立醫生發出呻吟聲,掙扎站起來,所有的過程,絕不會超過三十秒!一切都是在剎那間發生,剎那間完成的。)
(實際上究竟過了多少時間,可能比我的估計更少。只要想想電波的速度就可以了,電可以在一秒鐘之內,環繞地球七周半。一秒鐘,對人來說太短,但對電來說,已是太久了。)正由於一切發生的過程如此之快,所以我和端納,都還未能恢復正常的活動。
笛立醫生掙扎站了起來,倫倫放開了她的兩個兒子,轉過身去,奔向笛立醫生,扶住了他,並且對他急速地說了一連串話。
在她向笛立說話時,在我身邊的端納,同時在自語似地翻譯著她的話。
(端納知道我不懂剛剛族的土語,所以每當倫倫一說話,他就立即翻譯。為了記述上的方便,以後這種情形就被節略了。)
倫倫的神情十分激動,她一面扶著笛立,一面又試圖用手去掩住笛立身上的傷口,不讓血再湧出來,但同時,她卻也在嚴厲責備笛立:「那些人不是朋友,是你召來對付孩子的,你為甚麼要這樣做?」
笛立大口喘著氣,神情又是駭然,又是興奮,他傷得不輕,可是他的聲音之中,卻充滿了亢奮:「他們真的能發電,而且如此強烈,我……是世上最有力量的人了,我是世上最有力量的人了!」
這時,我和端納都恢復了正常,我們一起向前走去,異口同聲地道:「怎麼會是你呢?是他們兄弟兩人,你甚麼也沒有。」
笛立陡然尖叫起來:「他們……他們其中的一個是我養大的,我有權利——」
端納冷冷地道:「你甚麼權利也沒有,從頭到尾,你都是一個卑鄙小人,我們錯信了你。」
他說著,和倫倫打了一個招呼,倫倫看到了端納,神情相當傷感,喃喃說了一句甚麼。
直到這時,文依來兄弟才互相交談——其實,他們只是不約而同,問了一個問題:「那些人……受了我們的電擊……他們死了嗎?我們可沒有殺人的意圖,只是……」
他們的神情,十分純真惶惑,我在向前走來的時候,已經觀察過倒地的那些武裝者,發現他們都沒有死,只是高壓電的猝然襲擊之下的一種昏迷。這種昏迷可以持續兩小時以上,並沒有生命危險。
所以我立時對他們兩兄弟道:「不,他們沒有死,只是暫時性的昏迷。」
兩人立時一起泛起笑容,向我望來,這時,我已根本無法分清哪一個是文依來,哪一個是他弟弟了。
笛立醫生雖然受了責斥,可是他還不死心:「倫倫,我們……我至少令你和孩子在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你……聽我安排,我不會害你,我可以使你以後,生活得像皇后一樣,你是一切力量之母。」
倫倫緩緩地搖著頭,伸手指向文依來兄弟:「他們不屬於你,也不屬於我,他們屬於他們的父親,我有一些話要對他們說,你的傷——」
笛立醫生絕望地叫了起來:「別理會我的傷。」
在他叫嚷的時候,文依來兄弟向前走來,他們一直互握著手,到了笛立醫生的面前,動作一致,伸出手來,按向笛立身上的兩個傷口。
當他們的手按上去之際,笛立陡然震動了一下,但隨即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文依來兄弟縮回手,傷口顯然已經止住了血。
這又是奇妙之極的現象,發自他們體內的電流,竟可以收到迅速而有效的對傷口的治癒效能。
笛立望著他們,看來他雖然和其中的一個一起生活了二十年,但一定只能在衣著上才能把他們分出來,他向著其中的一個說:「你聽我安排,聽我的,我和人家講好了,你們可以過最好的生活——」
文依來兄弟兩人一起搖頭,其中一個開口:「不,當我們分開的時候,我們甚麼都不明白,但當剛才,我們手一握在一起之後,一切都明白了。」
我在一旁,不禁聽得好奇心大起,忙問:「這是一種甚麼樣的現象?請說得詳細一點。」
笛立怒吼著:「你少多口。」
可是文依來卻立時回答了我的問題:「當我們的手一接觸之後,在剎那之間,我們就交流了腦際所儲存的全部信息,不但互相知道了對方腦中所有的一切——」
他講到這裏,我已經有點手舞足蹈,自然,這種莫名的興奮,是由於他們相互之間這種奇妙的現象而來的,我不能不打斷他的話頭,問:「你是說,在剎那之間,你們交流了腦部所有的記憶?」
文依來點著頭,我吸了一口氣:「那就是說。你從來也未曾學過剛剛族的土語,你弟弟是從小就和你媽媽學的,而在那一霎間,你也會這種語言了?」
文依來點頭:「是的,就像剎那之間,有資料輸入了電腦一樣,立刻就可以運用自如。」
他說到這裏,轉頭和他弟弟。就用剛剛族的土語,交談了幾句。在一旁的笛立又叫了起來:「奇蹟,他們兩人有著奇蹟一樣的力量,這種力量,幾乎可以做任何事的。」
文依來沒有理會他,又對我道:「我想……我們的身體構造,必然有大異之處,我們……我們……畢竟不是……地球人。」
他在這樣講的時候。神情相當黯然,他的弟弟和他有著相同的神情。
我由衷地道:「是不是地球人,並不重要,至少你們的外型和漂亮的地球人一樣,而且你們是在地球上長大的,而又有著地球人的血統——」
這時,笛立又拉住了文依來弟弟的手,哀告著:「你是我養大的,記得,我把你當成自己兒子一樣養大。你等於是我的兒子,不是甚麼外星怪物的——」
他才講到這裏,倫倫已然怒叱道:「住口。」
笛立醫生還想說甚麼,文依來的弟弟已輕輕推開了他的手,道:「我很感謝你撫養我成人——」
端納叫道:「不是他施行詭計,你們兄弟根本從小就不必分開。」
文依來笑著:「這不能怪他,如果我們兩人從小就在一起長大的話,會是甚麼樣的一種情形,根本無法想像,現在,至少很好。」
我和端納都沒有再說甚麼,因為文依來的話,十分有道理。他們兩個人分開來,只能發出微弱的電流,但一合在一起,所能發出的電流之強烈,剛才我們是親眼目睹的。如果兩人從小就在一起,小孩子的時候,淘氣頑皮起來,隨便發點電出來,只怕以非人協會之能,也難以控制得住。
文依來的弟弟,仍然以十分誠懇的目光,望定了笛立,一點也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只想誠心誠意地說明一些問題:「你不明白的是,剛才我們不但交流了相互之間腦中所存的信息,而且,又在剎那之間,產生了許多新的信息。我想……這些信息,一定本來就通過遺傳因子,存在於我們的腦細胞之中的,只不過沒有解放出來而已。而當我們交流信息的同時,這些信息活躍了起來,也成為我們記憶的一部分了。」
這一番話,簡直把我和端納兩人聽得入了迷。我忙道:「你們產生了新的知識?」
文依來兄弟兩人一起點頭:「是。我們知道了如何利用我們本身的發電能力,就像一些昆蟲一生的生活,就是依靠不斷解放體內的遺傳因子來進行一樣,自然而然就懂得怎麼做。」
我吞了一口口水,兩人的解釋和所舉的例子,相當恰當。所有昆蟲,生活歷程,都是十分複雜的,昆蟲沒有接受上一代教育如何生活的機會,牠們是如何一代又一代,千代萬代照著同一方式,同一規律生活的呢?就是依靠潛存在遺傳因子中的信息,這種信息,是牠們與生俱來的,在牠們的生活過程中不斷發揮,使昆蟲能自然而然依照一定的規律生活。
科學家已成功地做過一些實驗,把某種昆蟲細胞中的一些遺傳因子抽走,那些昆蟲,就不再懂得如何生活了。遺傳因子本來是奇妙之極的一個組成,是一切生物的生命之源泉,也是一個巨大的神祕。如今聽文依來兄弟這樣說,更令人覺得無比的奇妙。
文依來又說道:「不但如此,我們還知道了許多有關我們父親的事——」
他講到這裏,轉用剛剛族土語,向他的媽媽道:「媽,你剛才說有許多話要對我們說——」
倫倫忙道:「是,是,全是你們父親當年費盡了辛苦對我說的話,可憐,他竟然喪失了說話的能力。」文依來兄弟齊聲道:「媽,你不必說,我們都已經知道了。」
倫倫陡地楞了一楞,她的反應,十分奇特,剎那之間,現出了十分傷感的神情來。
在這樣母子重逢的時刻,實在是不應該有這種情形的。她黯然道:「那你們……決定照你們父親的吩咐去做了?」
兩兄弟一起點著頭,也一樣神情黯然。
看到這種情形,我不禁大是疑惑:「等一等,你們父親……早就死了,他要你們做甚麼,你們不可能知道,他……他究竟要你們做甚麼?」
文依來道:「他雖然早死了,但是通過遺傳因子中信息的解放,我們完全知道他要我們做甚麼——」
他講到這裏,和他弟弟動作一致,兩個人又互握著手,兩人的神情十分堅決:「父親在宇宙飛行之中遇到了意外,他竭力使自己生存下來,把他的宇宙飛船,藏在泥沼下面,這個泥沼,也是他製造出來的,我們要去完成他未能完成的航行,然後,再回到我們……父親的星球上去。」
我和端納兩人,聽得張口結舌。笛立醫生喘著氣:「別走,留在地球上,我們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我忍不住罵:「閉上你的鳥嘴,你的榮華富貴,比起宇宙航行來,算得了甚麼?」
端納深深吸著氣:「你們如何懂得宇宙航行?」
文依來道:「現在,還只是有著一個模糊的概念,但隨著遺傳因子之中潛藏的信息不斷發揮,我們一定會做得極好的。」
端納又道:「可是……你們有甚麼法子把巨大的飛船自泥沼中弄起來?」
文依來兄弟對這個問題,笑而不答,一起向他們的母親望去:「媽,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和我們一起去。」
倫倫先是楞楞站著,過了一會,才緩緩搖著頭:「不,你們已經長大了,不論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孩子長大了總要離開媽媽的,我寧願留在……自己的村子裏。」
文依來兄弟也沒有再堅持,我也看出了一些情形,遲疑著問:「你們偉大的行程,何時開始?」
兩人齊道:「現在。」
端納發出了一下類似呻吟也似的聲音,我知道,當他們遺傳因子中的信息發揮作用之後,要阻止他們的行動,是不可能的了,正像不能阻止蜜蜂採蜜一樣,他們有他們的生活規律和生活方式。
我道:「至少……再讓我們見識一次你們發出電流的威力。」
文依來兄弟互望著,又望向我,像是在等我出題目,他們可以照做。我一眼瞥見眾多還昏迷未醒的武裝者,就道:「把他們的武器全都毀去,免得他們醒來之後,再來威脅我們。」
兩兄弟互望了一眼,伸手互握。這一次,和剛才大不相同,剛才是迅雷不及掩耳,事先絕無半分預防。
但這一次,是確切知道了會有甚麼事發生的,我把雙眼睜得極大,一眨也不敢眨,陡然地,兩人揚起手來,自他們的指尖,電流如閃亮的靈蛇,劃空而出,射向武裝者身邊或地上的機槍。同時,伴著霹靂的聲響。他們兩人的動作極快,只見電流一擊上去,機槍不是跳了起來,就是被震出老遠,轉眼之間,所有的機槍,全都彎曲變形,全部歷程,不超過三秒鐘。
我和端納,自然看得目定口呆,倫倫卻是一副理應如此的樣子,她的神情,和看到自己兒子拾起了一片樹葉的媽媽一樣。
笛立醫生嘶叫著:「留下來,別走!」
文依來兄弟沒有理會他,來到了他們媽媽的身前,三個人又緊緊擁在一起,文依來說道:「在回程中,如果經過地球,我們會設法降落。」
倫倫雙眼潤濕:「傻孩子,那時,你們媽媽早已不在人世了。」
我聽了,也不禁苦笑,他們宇宙航行的目的地,誰知道是哪一個遙遠的星座,去了再回來,只怕在地球上已過了幾百萬年了。
文依來兄弟又向我走來,和我握著手,他們的手,實在沒有甚麼異樣,但是卻能隨心所欲,發出那麼強烈的電流來。然後他取出了「要命的瘦子」留下的那柄鑰匙給我,發出了抱歉的一笑。
文依來兩兄弟,又和端納握著手,然後,才來到了笛立醫生的面前,也伸出手來,他們的神情,是絕對友善的。我也相信,他們心中也同樣友善。可是卑鄙的笛立,卻做賊心虛,竟然連退了幾步,不敢和他們握手。
文依來兄弟轉過身向泥沼邊走去,倫倫跟在他們後面。
我們所在處,離泥沼本就極近,所以並沒有跟過去,只是望著他們,端納搖著頭,嘀咕道:「不可能,他們沒有法子下去的。」
我還沒有表示我的意見,就看到他們母子三人,在泥沼邊上,又輕擁了一下,然後,倫倫向後退出了幾步,文依來兄弟兩人,身子向上一躍,他們躍得並不是很高,可是在躍起的同時,自他們的指尖,發出十股灼目的亮電,交織成一個子彈形的「網」,這個「電網」,一定有著極強的衝擊力,因為他們腳下的土地,立時陷下了一個小坑。
他們兩人的身子,在那個亮得驚人的,電流織成的網中,極目望去,看來也只是兩個模糊的人影而已,緊接著,整個電網,向泥沼的中心部分移去,在移動之際,泥沼中的泥漿,四下飛濺,蔚為奇觀,等他們來到了泥沼中心時,我依稀看到的灼亮的電網之中,他們一起在揮著手,像是在向我們道別。
再緊接著,電網裹著兩人,向下沉去。
在這時,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在下沉之際,泥漿被衝開,根本無法沾到電網。
轉眼之間,整個電網進入泥漿之中,泥沼的表面,又恢復了平靜,像是甚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們又呆立了好久,端納才問倫倫:「當年……你丈夫也是這樣帶你下去的?」
倫倫神情十分驕傲地點了點頭,她的神情,在驕傲之中,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莊嚴肅穆。令人對這個土著婦女,肅然起敬。
而當我轉過身來,用相當兇的眼光,望向笛立時,她又擋在笛立的面前,一副要保護笛立的樣子。我笑了笑:「放心,我不會對他怎樣,但是他必須告訴我們,他帶來的那批人是甚麼來路。要知道,他是準備出賣你的兒子給那批人的。」
笛立不等我向他發問,就叫了起來:「告訴你這個傻瓜也不要緊,他們是華沙公約組織的最精銳部隊。」
我和端納一起吸了一口氣,華沙公約組織!看來,這場國際糾紛夠大的了。我冷冷地道:「原來如此,我想,他們怎麼來的,就該知道怎麼離去,最好別讓澳洲政府知道,不然只怕有大麻煩。」
我講到這裏,頓了一頓,才又道:「你剛才叫我傻瓜,我想這個稱呼對你來說,才是最適合的,想想你的作為吧,還有人比你更笨的嗎?」
笛立張大了口,說不出話來。
而倫倫在這時候,忽然指著泥沼,大聲叫了起來,我們一起向泥沼看去,只見原來是十分平坦的泥漿,這時,起了一粼一粼的波紋,波紋在才一開始的時候,還只是淺淺的,但是,卻越來越深,轉眼之間,已經變成了巨大的泥漿波濤。
我們連忙向後退,因為沼漿已經大批大批地濺上岸來,而且是自中心部分起,向四面八方擴展,所發出的聲響,也十分驚人。
一時之間,我們還都難以設想究竟發生了甚麼事。可是不必我們再去作設想,立刻就明白了。
只見在泥沼的中心部分,陡然拱起了老大一堆來,緊接著,濺起來的泥漿,足有好幾十公尺高,然後,在無數泥漿飛濺之中,一個巨大的、銀白色的物體,自泥沼之中,直衝了出來。
那物體的速度之高,簡直令人震駭,在被濺起的泥漿尚未落下之際,巨大的、橢圓形的銀白色物體,一端閃起亮黃色的火焰,在震耳欲聾的巨響之中,一飛沖天。幾乎在我抬頭用視線跟蹤它的同時,已經失去了它的蹤跡,只是在碧藍的青天的極遙遠處,看到那明黃色的火焰,略閃了一閃而已。
雖然已經甚麼也看不到了,但是我還是過了好久,才低下頭來,這時,端納仍然抬著頭。
我向他道:「你的探測結果完全正確。一艘巨大的、橢圓形的宇宙飛船。」
端納直到這時,才發出了一下驚嘆聲來:「它竟飛得如此之快。」
我說道:「是啊,這幾句話工夫,它怕早已飛出了地球吸力之外了。」(第十一章:最後的決戰)
兩兄弟通過解放的遺傳因子得到訊息,明白了自己的使命,終於合力再發動藏在泥沼下面的飛船,繼續亡父未完的宇宙旅程,並在完成父親的遺願後,再回到父親的星球。
《電王》的佈局,也是採用了推理小說的寫法,寫出外星人和地球人結合後的下一代的故事,有點像《屍變》裏鄭保雲一樣有著異星人的血統。另外,故事中提到衛斯理在「要命的瘦子」身上找到一把鎖匙及一個地址,也為下一個故事《生死鎖》開了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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