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惑》包含《蠱惑》和《再來一次》兩個故事。
《蠱惑》封面:
作者:衛斯理
出版:明窗出版社
內容:
在情路上,男方大抵都會被要求承諾一生不變。可是,一旦男方變了心,結局又會怎樣撰寫?愛情的到來,誰也沒法抵擋。蠱毒的催命,誰也沒法抵抗。苗族少女——芭珠追求的是一段永遠不變的愛情。蘇州大少——葉家琪經歷的是一段不必負責的艷遇。葉家琪婚期將至,他內心的恐懼日漸擴大,行為也變得瘋狂。難道全因新娘不是芭珠?面對生命受威脅的好友及楚楚可憐的少女,衛斯理如何是好?複雜的感情世界裏,「情」有著令人迷亂的力量。奇異的苗族國度中,「蠱」又有著怎樣的神秘力量?
年青的時光總教人回味。如果突然有陌生人跟你說:「人生可以再來一次。」看著皺紋滿佈的雙手,你又會否用剩餘的時光來博一博?衛斯理親眼見證一群老年人的抉擇。他們把僅餘的都押下,一場最後的賭局換來的又是甚麼?
感想:
《蠱惑》洋溢著四十年代的中國風味,故事講述年輕的衛斯理往蘇州探訪好友葉家祺,但快將結婚的葉家祺卻不時發瘋,家人相信是因狐仙作崇,衛斯理也認為他是受了催眠而間歇性神經失常。葉家祺終向衛斯理講述他在苗疆的一次經歷,原來,他在雲南蒐集生物標本時遇上苗族女子芭珠,以為只是一趟豔遇,但當芭珠得知葉家祺要離開時,竟在其身上施了「心蠱」,只要對方一旦變心愛上其他女子,蠱毒便會發作奪命。然而葉家祺不但未曾愛過芭珠,對蠱咒亦不以為然,直至跟別的女子結婚翌日清晨,葉家祺果然即時暴斃。
衛斯理因為事實証明了葉家祺確實中蠱,為了解開蠱的秘密,遂前往苗疆探險:
猛哥不再說甚麼,我和他同上了一艘獨木舟,在我們後面,還有許多獨木舟,一齊向上游划去,在划出不遠之後,正如葉家祺所說那樣,鑽進了一個石縫。
一進那石縫之後,獨木舟被水推動,自動在前進。我的心中十分緊張,因為我立即就要到達一個極其神秘而不可思議的地方了!
在那地方的人,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可以致人於死!
這種可以致人於死的東西叫「蠱」,然而,究竟甚麼是「蠱」,卻是科學所沒有法子解釋的,而我,就是要找出這個解釋來。而且,我還相信平納教授,可能已經有了結果,只不過不能脫身而已。
所以,當獨木舟在黑暗中迅速地移動之際,我心中已在盤算著,我應該用甚麼方法,帶平納教授離開,好令得「蠱」的秘密,大白於天下,揭穿它神秘的外幕。
但是,在幾小時之後,我就知道我自己的想法,完全錯誤了。那時,我已經進入了那個美麗得像圖畫一樣的山谷,而且,被分配了一間屋子,屋子的底部,是用竹子支起來的,離地大概有七八尺高下。
我也見到了猛哥的父親,他叫京版,是整個苗區最權威的蠱師,所謂「苗人」,實在是一種總稱,他們的種類,不下數十種之多,但是每一種,都是奉他們這一族人為神明,絕不敢得罪。
而其他各族的酋長,往往有事來求他們,所求的是甚麼事,我也不甚了解,而他們有一個固定接見客人的地方,每一個有事來求的人,都備有極其豐厚的禮物,看到了那些禮物才知道苗區物資之豐富,實在是難以形容,後來有一次,猛哥還曾向我展示過他們的藏金,那全是一大塊一大塊的金塊,足有兩竹簍之多!
這一切,我都約略帶過,不準備詳細敘述,因為那是和整個故事沒有關係。我到了那山谷的第一夜,平納教授在我的屋子中開始和我交談。
平納教授看到了我,顯得十分興奮,他答應第二天一早,就帶我去看他幾年來苦心建立的實驗室,他又問我這幾年來文明世界的種種新的發展情形。
他幾乎不停地在講話,令我難以插得進口,直到天快亮了,我才有機會問他道:「教授,你在這裏住了許多年,究竟甚麼是『蠱』,我想你一定明白了?」
平納教授一聽得我這樣問他,立時沉默。
同時,他的面色變得十分難看,過了好一會,他才搖了搖頭,緩緩地道:「這幾年來,我幾乎是一天工作二十小時,致力於研究這件事,可是我也只不過知道蠱有八十三種,而且每一種蠱,都有它們神奇的力量,但它們究竟是甚麼,我卻不知道。」
我皺起了眉,平納教授的這個回答,卻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我呆了片刻,才道:「有一個年輕人,叫葉家祺,曾在這裏住過,你可還記得麼?」
「我記得的,而且我知道,他已經變了心,死了!」
我不由自主,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大聲道:「他為甚麼會死的?他的屍體經過解剖,說是因為嚴重的心臟病,但是我卻知道,他一直壯健如牛!」
平納教授嘆了一聲:「他死了,那是由於他變了心,而芭珠是會對他下過心蠱的,中了這種蠱的人如果愛上一個女子的話,就絕不能變心,否則,他就會變得瘋狂,而當他又另娶一個女子時,他就會死。」
我大聲道:「這些我全知道,我所要問的是:為甚麼會如此?」(第七部:河上的葬禮)
平納教授緩緩道:「年輕人,如果說我這幾年來,一點研究成果也沒有,那也是不確實的,至少我已發現了八十三種新的細菌,是人類所還未曾發現的。」
我忙道:「那麼你的意思是說,所謂『蠱』,只是細菌作祟,它可以看作是一種人為的、慢性的病,是不是可以這樣解釋?蠱的問題就是如此?」
平納教授沉深道:「你這個問題,我實在很難回答,這正像你去問人:數學是甚麼?二加二等於四,這是數學,但是微積分,也是數學,細菌在『蠱』中,只不過是一個因素,實際情形,還要複雜得多!」
我苦笑了一下:「芭珠曾經對我下了心蠱,那麼,你的意思是,我的體內,現在有著某一種還未為人所發現的細菌在了?是不是這個意思?」
「可以這樣說。」平納教授回答著:「明天就可以證明給你看了,我已經搜集了八十三種蠱的細菌標本在,明天我抽你的血,在顯微鏡下,或者可以看到你的血中,有著某種細菌,那是科學研究的證明,也或者甚麼都沒有。」
我苦笑道:「可是為甚麼我現在一點事也沒有?為甚麼細菌在我的體內不會繁殖?為甚麼一等我變了心,這些細菌就會致我於死?難道細菌是有思想的麼?」
平納教授道:「細菌當然不會有思想,但是我認為這裏的人,對於人體內最神奇的組織,內分泌部分,有著極其深刻的認識。」
我呆了一呆:「和人體內分泌組織,又有甚麼關係?」
平納教授好一會不出聲,陷入沉思之中,他足足呆了五分鐘,才道:「內分泌最神奇,現在的醫學,已知道內分泌可以影響一個人的情緒,反言之,一個人的情緒,也可以影響內分泌。」
我仍然不明白:「那又怎樣?」
「而內分泌又可以促成維生素的生長和死亡,某些人,常常因為內分泌的失常,而陷入永遠的營養不良狀態之中,這種例子,屢見不鮮。」
我有點不耐煩,攤著手:「教授,你仍然未曾觸及事情的中心!」
平納教授嘆了一聲:「你別心急,孩子,我是在企圖使你明白整件事的真相——其實在我的心中,這也只是一個十分模糊的概念而已,所以為了使你明白,我不得不從頭說起。」
我苦笑道:「好,那我不打斷你了,你說到內分泌對人體內的維生素,有著促成或破壞的作用。」
「是的,由這一點看來,內分泌對於人體內的細菌或微小得看不見的病毒,也一定有某種作用,例如說,在某種內分泌加速活動的情形下,對某種細菌或病毒,便有加速繁殖的功效。」
我並沒有打斷教授的話頭,我只是緊皺著眉頭,用心地聽著。
「我假定『蠱』是一種可以致人於死的細菌或病毒,但是這種細菌或病毒,卻只有在某種情形下,才會在人體之內,迅速地繁殖,在極短的時間內致人於死。由於這種細菌或病毒根本是人類還未曾發現的,所以一旦發作,也無從醫治。」
我有點明白平納教授的意思了,所以我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平納教授又道:「譬如說,你已經被芭珠下了『心蠱』,某一種細菌或病毒,已在你的體內潛伏著,但只是潛伏而已,直到你對一個女子變了心,你的情緒起了變化,影響到你的內分泌,而內分泌的變化,又使得那種病毒迅速生長,到達最高潮時,你的心臟,便受到嚴重的破壞,看來像是心臟病發作一樣!」
我不斷地深吸著氣,平納教授這幾年來在這裏對「蠱」進行研究,顯然不是白費光陰,因為,他已經對不可思議的「蠱」,提出了科學的解釋。
雖然他的解釋,還只是一種「假設」,但是這種假設,也已有極強的說服力,由此可知,平納教授是世界上第一個研究蠱,而且有了成績的人。
平納教授在停了一會之後,又道:「當然,蠱不止一種,有好幾種蠱的情形,是和『心蠱』相類的,我相信那和內分泌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
我問道:「那麼,其餘的蠱,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其餘的比較簡單,那是一種特殊方法時間控制。下蠱的人,毫無疑問在細菌學方面,有著極其高深而神奇的認識,他們可以算出細菌繁殖的速度,可以精確地算出,從下蠱的時候起,到細菌繁殖到足可以奪去生命的那一段時間,而在那一段時間內,如果你回來了,那麼他們就有解藥,可以使中蠱的人,若無其事。」
我苦笑著:「教授,這是不是太神奇一點了麼?」
平納教授立時同意了我的說法,道:「是的,極之神奇,神奇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但是那卻是事實!」
我們兩人,又好一會不出聲,平納教授才又道:「孩子,現在你明白了麼?我想,我即使再過十年,再下十年功夫,也不見得能提出一個完整的報告。」
我忙道:「事實上,你現在的假設,已經使我不虛此行,我相信葉家祺的確是因為變心,由情緒影響了內分泌,是以才會猝然致死的。」
他拍了拍我的肩頭:「所以,你千萬要小心些。」
我勉強笑了一下:「教授,如果我現在,去進行驗血的話,我當然可以被查出,在我的血中,有著一種不知名的細菌存在於血中的了,是不是?」
平納教授道:「在理論上來說是如此,而事實上,我對你說『細菌』,只不過是為了講述的方便而已,那事實上不是細菌,是極小極小的一種病毒,那幾乎是一種不可捉摸的東西,顯微鏡下也看不見,真不明白他們何以對之有如此深刻的研究!」
我沒有再說甚麼,我們兩人,默然相對,後來,又在一種極其迷惘的心情中,睡著了。第二天,平納教授帶我參觀了他的工作,出乎我意料之外,他的工作設備,並不簡陋,而十分完善。
那是他進入苗區之際,已然存心對「蠱」作深入的研究的緣故。而他在進入中國苗區之前,他曾在新加坡停留過一個時期,觀察過三個「怪病人」。
那三個怪病人就是中了蠱的,所以他對「蠱」的概念,早已形成,他自然也是有準備,才進入苗區的。
他給我看八十三種「病毒」中,通過他的顯微鏡,可以拍攝下來的三十多種照片,我並不是這方面的專家,當然看不出甚麼名堂來,要他逐個向我解釋。
在他的解釋中,我才知道了在八十三種「蠱」中,「心蠱」還不是最神妙的一種。有的酋長,帶了他的部下來,要求下「叛蠱」,如果他的部下,對他叛變的話,那麼,「蠱毒」就立時發作。
還有一種,是懲罰對神靈不敬的「蠱」,更有一種,是懲罰偷竊的,林林總總,難以盡述,光是時間控制的「蠱」就有好幾十種之多,多到記不清。
而每一種「蠱」的「培養劑」都不同。
大體說來,每一種「蠱」都以一種蟲做它的「培養劑」,有的是蜘蛛,有的是蠍子,還有許多,是見也未曾見過的怪蟲,有一種可以控制時間最久的「蠱」,可以在三年之後發作,它的「培養劑」看來像一片樹葉。
但是那卻不是樹葉,事實上,那是一隻像樹葉的蛾。而且,也不僅是蟲,而且還有各種各樣的動物內臟,例如「心蠱」的「培養劑」,就是一種雀鳥的心。
平納教授也指給我看那種雀鳥,那是一種十分美麗的小鳥,羽毛作寶藍色,鳴叫聲十分動人,若是說那種雀鳥的心臟,可以培殖一種細菌,而這心臟又可以經歷許多年,仍然保持鮮紅色,而那種細菌又可以使人在對情人變心時死去,那麼除非這個人曾和我有同樣的經歷,否則實在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
我在那整整的一天中,聽平納教授講解有關「蠱」的一切,如同在做一個惡夢,我只是不斷地苦笑。最後,到了傍晚時分,平納教授才向我提出了一個極之嚴重的問題來:「你不是準備在此長住吧?」
我怔了一怔,然後才回答他道:「當然不,我要走的,而且,我想明天就走,因為我來這裏的目的已達,我已知道『蠱』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了!」
平納教授有點悲哀地望著我:「我想你不能夠出去,他們對於他們的秘密,看得十分嚴重,你既然來了,想要出去,就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不禁呆了半晌,抬頭向外望去,晚霞滿天,整個山谷,全在一種極其異樣的氣氛之中,要翻過山嶺離開這個山谷,幾乎沒有可能,而如果想由唯一的通道出去,那當然不能偷出去,而必需與他們講明才是。
我想了一想:「教授,我想和他們講明,我要離去,他們或者不致於不答應。」
平納教授搖著頭:「你的機會只是千分之一,但是你不妨向他們試講一下——」他講到這裏,突然停了下來,側耳細聽,我也聽到了一陣鼓聲。
那一種鼓聲,十分深沉,一下又一下敲擊著,令人不舒服到了極點,平納教授道:「他們在召集族人了,我看,這次召集的目的,和你有關。」
我道:「那麼,你算不算他們的族人之一呢,你在這裏,已經有好幾年了,難道你還不是他們中的一分子麼?」
平納教授道:「當然不是,在他們眼中,我只是一個綠眼睛,生金毛的怪物,他們也不知道我在這裏做甚麼,如果他們知道我的工作,是要將他們的秘密公諸於世的話,那麼,我早已死於非命了!」
這時,鼓聲已漸漸地變得急驟了起來,我看到猛哥在向前走來,猛哥來到了平納教授的工作室的下面,昂起頭叫道:「衛先生,請你下來,我父親要見你。」
我爬下了竹梯,跟著他向前走去,一路上,我好幾次想開口,詢問他我要離開,是不是有此可能,但是他卻只是埋頭疾行,不給我和他講話的機會。
我覺得他是故意躲避著我,難道他已經知道了我的心意?
越向前去,鼓聲越是響亮,而天色已經漸漸地黑下來,我看到前面火光閃耀,點燃著幾個十分大的火堆,圍著那堆火,已然坐著不少人。
有一隊「鼓手」,正在蓬蓬地敲著幾面老大的皮鼓。我和猛哥一到,鼓聲便靜了下來,我看到猛哥的父親,用十分莊嚴的步伐,向前走來,走到了最大的一堆火旁,伸手指住了我,大聲講起話來。
他講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我以為他是在對我進行著一項甚麼儀式,是以我忙向身邊那猛哥問道:「我應該怎麼樣去配合你父親的動作才好?」
猛哥冷冷地道:「你只要站著,不動,那就足夠了!」
猛哥的態度忽然如此之冷,這使得我不勝訝異,我只好不出聲,而他的父親,一直指住了我,在不斷地說著,他所說的自然是和我有關。
猛哥的父親,足足講了二十分鐘之久,才向我招了招手,我雖然聽不懂他的話,但是他做的手勢我卻是看得懂的,我立時大踏步地向前走去,來到了他的面前,他伸出他又粗又大的手,按在我的肩上,我在那剎間,只覺得肩頭上,突然一陣發癢。
我的身子,不由自主,縮了一縮,而在我一縮之前,他那手也移開了,我連忙向自己的肩頭看去,一看之下,我不禁呆住了,在我的肩頭上,有一隻僵死的蜘蛛,那蜘蛛是灰白色的,有著黑條紋。
更令得我全身發痺的,是那蜘蛛所有的腳。全都扎透了我的衣服,而碰到我的肌肉,我的腦中,立時閃電也似,閃過了一個「蠱」字,我不由自主,驚叫了起來!
這時,猛哥也來到了我的身邊,我幾乎要粗魯地拉住他胸前的衣服,但是那時我的身子卻因為恐懼而僵呆,以致我無能為力,我只是瞪著他:「你……父親做了些甚麼?你告訴我,你快說!」
猛哥卻道:「你快向我的父親致謝。」
我怪叫了起來,道:「我向他致謝?為甚麼?他在我身上下了蠱,我還要向他致謝,他向我下了甚麼蠱,你快告訴我,快拿解藥給我,快!快!」
我不知被人下了甚麼蠱,我自然驚惶,我終於揚起了手臂來,抓住了猛哥的手,猛哥道:「你應該向我父親致謝的,他的確在你的身上下了蠱,但那是他看出你不能成為我們的一分子之後才做的事情。」
我仍然不明白:「這是甚麼意思,你說明白些。」
猛哥道:「這表示你隨時可以離開這裏,到你最喜歡去的地方去。但是,在二十年之內,如果你洩露秘密,向人道及我們的一切的話,那麼,你的蠱就會發作,你的喉部就會被無形的東西塞住,你不能出聲,不能進食,你將受極大的痛苦而死亡!」
我呆呆地站著,喃喃地道:「二十年……我記得了。」猛哥道:「你最好牢牢地記得!」
他握了握手,鼓聲重新又響了起來,他帶著我離開了那曠地,回到了我的住所之中,我燃著油燈,仔細地觀察看我的肩頭,卻甚麼痕跡也找不到!(第八部:「蠱」的假設)
作者假定「蠱」是一種可致人於死的細菌或病毒,但是這種細菌或病毒,卻只有在某種內分泌加速活動的情形下,才會在人體之內迅速繁殖,在極短的時間內致人於死。由於這種細菌或病毒根本是人類還未曾發現的,所以一旦發作,便無從醫治。作者對「蠱」的假設,自然是想像出來的,但事實是怎樣,到今日仍未有確實的答案。
《再來一次》講述一批老年人連環神秘失蹤,半年多達九宗。其中一對老夫婦失蹤前,衛斯理和白素見到一個神秘男人曾和他們對話,說可以令他們恢復青春。
經衛斯理追查下,原來,那些老人是自願參加了蒙博士的實驗,實驗把抗衰老素大量注入老人身體內,讓他們回復青春。不過,不知甚麼原因,注射後卻沒有達到預期效果,而且原始遺傳因子的作用在他們身上活躍起來,在發育過程中,卻逸出了原先發育的規律,有的竟回復到精子和卵子初結合時的狀態,變成了怪物:
我們在說話時間,已來到了走廊盡頭的一扇門前,蒙博士取出了一串鑰匙來,打開了那扇門。那扇門才一打開,我又聽到了那種令人毛髮直豎的聲音!
這一次,那種恐怖之極的聲音,聽來清楚了許多,好像就是從那間房間中發出來的,但是當我向那房間看去時,卻發現那房間是空的。
那間房間十分奇特,它沒有任何陳設,但是三面牆上,卻各有著四扇門,總共是十二扇門。我走了進來之後,不由自主,感到了陣陣寒意,我下意識中已經有那樣的感覺,我感到有甚麼極其可怕的事,就快要發生:那一定是我前所未經歷過的可怕事情。
我向蒙博士看去,只見他的臉色,也十分可怕,接近死灰色,他先鄭重其事地鎖好了門,然後,他轉過頭來,望著我。
他勉強地笑著:「你的臉色不很好,你是不是聽到了甚麼聲音?」
我忙道:「是的,那是甚麼聲音?何以那麼可怖,像是……像是……」
我一時之間,也難以找得出適當的形容詞來。
蒙博士道:「是的,這種聲音的確很令人討厭,衛先生,你必須鎮定些,因為等一會,你所看到的情形,可能是你一生中從未見過的。」
我點著頭:「我已有準備了。」
蒙博士到了那十二扇門中的一扇之前,找出了一柄鑰匙,將鎖打開。
當他開了鎖之後,他又停了片刻,像是沒有勇氣將門打開來,我一聲不出地等著,自然十分緊張,手心在不由自主冒著汗。
我等了足有一分鐘之久,才看到蒙博士回過頭來,向我苦笑了一下,然後,才突然推開了門。而當他一推開門之後,他立時向後跳了出來,我想不到蒙博士的動作,竟如此之矯健。
他跳到了我的身邊,抓著我的手臂,他手指用力,以致我的手臂被他抓得十分痛,我更知道一定會有可怕的事發生!
我屏氣靜息,向那扇被蒙博士推開的門看去,我看到,那是一間很小的房間。(第三部:回復青春的實驗)
那房間大約只有五十平方尺,在房間中,除了一張床之外,沒有別的甚麼。
床上十分凌亂,分明是有人睡過,但是床上卻沒有人,而房間中,也只有一張床。
我呆了一呆,明知那房間,不應該只有一張床,但是我只是看到一張床,沒有看到旁的甚麼。我問道:「蒙博士,沒有甚麼啊!」
蒙博士的聲音,像是他剛被人在肚子上狠狠地打了一拳之後發出呻吟聲來一樣:「他在床下面,你向床下面看!」
我立即向床下看去!
我看到一個人伏在床下面,我看不清那人在床底下做甚麼,只看到他伏著,他在左右擺動他的身子,看來好像並沒有甚麼特別的地方。
我又道:「怎麼了?博士,那人在幹甚麼?」
蒙博士還未曾回答我,我便聽到在床底下的那人,發出了一下十分怪異的呼叫聲,然後,他的身子從床下爬了出來,坐在地上。
當他坐在地上之後,他抬頭向我們望來。
而當他抬頭向我們望來的那一剎間,我只覺得我全身的血液,都幾乎僵凝了!
我真的從來也未曾看到過如此可怕——或者應該說,如此超乎常理,如此詭異的情景!
坐在地上的,是一個人,毫無疑問的是一個人,可是那卻又實實在在不是一個人,他的樣子看來,像是一隻兔子,或者是別的甚麼動物。
他的臉面之上,幾乎沒有五官,他的口部,只是一個在蠕動著的洞,他的皮膚是紅而起皺的,他的眼半張著,那實實在在,是一個看了之後,令得人永生難忘的怪物,恐怖到不能再恐怖的怪物!
我不由自主地叫了起來:「這是甚麼,看老天的份上,這是甚麼,快將門關上!」
蒙博士跳了過去,「砰」地一聲響,將門關上,然後,他轉過身來。
他喘著氣,我也喘著氣,不知過了多久,我全身直豎的汗毛,才漸漸平復了下來,我的身子,則在不住地發著抖,我道:「那……是甚麼?」
蒙搏士卻並不回答:「請你再看看另一個,我再詳細和你說。」
我忙搖手道:「別看了,還是別看的好。」
蒙博士道:「我很同情你,但是我還是要請你看一看,你放心,你不會受到損害。」
我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蒙博士又打開了另一道門,當他打開了那道門之後,又退了開去,我看到那間房間要大得多,房間的中央,是一隻很大的氧氣箱。
蒙博士要我看的,顯然就是氧氣箱中的那東西!
我真是難以形容,那是甚麼東西!
剛才那間房間之中,那自床下蠕蠕爬出來,坐在地上的東西,固然可怖之極,但是卻還有著人的外形。就算不是人,那總也是動物。
可是這時,在那大玻璃氧氣箱中的東西,看來甚麼也不像是動物,而像是甚麼怪異絕倫的植物的果實,它大約有六尺長,一頭粗,一頭細,像是在動著,可是動作卻十分緩慢,隔上三二十秒,才見它鼓動一下。
我心中實在是駭異之極,以致我的口張得老大,可是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我看到蒙博士走向前去,在氧氣箱之旁,檢查著一些儀表,緊蹙著眉,然後,他又退了開來,來到了我的面前。
直到那時,我才漸漸地緩過氣,講得出一句話來:「那……那是甚麼?」
「你以前曾見過他的。」蒙博士有些答非所問。
「不,不,」我連忙否認:「我沒有見過,我從來也未曾見過那麼可怖的東西!」
蒙博士向我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我走出房間去,我退了出來,他順手將門關上,然後他才道:「你是見過他的,他就是在歌劇院前的那位郭老先生!」
我聽得蒙博士那樣講法,剎那之間,我心頭所受的震動,真是文字難以形容,我突然抓住蒙博士的胸口衣服,尖聲道:「你將他怎樣了,你說!」蒙博士的神態,卻是十分鎮定,他定定地望著我,道:「他現在很好,一切很正常,但是再發展下去會怎樣,就很難說了。」
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責問蒙博士才好。蒙博士忽然又嘆一聲:「實驗的結果,一開始就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總希望發展下去的情形會好些,但現在看來,似乎也沒有希望了!」
我鬆開了緊抓博士胸口的衣服:「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是如何把一個人變成那樣的,你,你是一個魔鬼,魔鬼!」
我狠狠地罵著他「魔鬼」,但是蒙博士卻像是受了無限委屈一樣地望著我:「你說甚麼?我將他變成那樣?事實上,每一個人開始有生命,都是那樣的呵!」
這一次,輪到我驚愕了,我驚愕得訥訥不能出口,道:「你說甚麼?每一個人……生命的開始?」
「是的,」蒙博士的面上神情,十分之莊嚴,「每一個人都是如此,當精子和卵子結合,附在子宮壁上,到了第九天時,就是那樣的。當然,現在你看到的,比他第一次生命發生時,大了幾十萬倍。」
我不斷地搖著頭,我自己也不明白我為甚麼要搖頭,但是我卻仍然非搖頭不可。
我想大概是我想藉著搖頭的動作,來否定蒙博士那種荒唐的說法吧。
然而,看到蒙博士臉上的神情如此之嚴肅,我知道單是搖頭是沒有用的。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想令我的心跳,不要如此劇烈,但是卻沒有用。
過了好久,我才問:「博士,你在說甚麼?你是說,他……他現在情形,和他的生命才發生時……是完全一樣的。」
蒙博士聽了我的話,很滿意地點了點頭:「是的,你異於常人,很容易明白。」
蒙博士居然這樣誇獎我,這更令我啼笑皆非,我又張口結舌了半晌,才道:「可是……那……怎麼可能呢?那實在是不可能的,他……的生命重歷一次,完全從頭開始,再來一次?」
「是的,完全從頭開始,再來一次。」蒙博士回答了我的話。
我沒有別的話可說了,只是嘆了一口氣。
又過了一會,在那一段大約只有三五分鐘的時間中,我感到我自己的身子,像是在半空之中飄蕩,而決不是雙腳踏在實地之上!
我苦笑著,攤著手,但不論我用何種神情,何種動作,何種語言,都難以表達我心中的情緒!
我過了好久,才又問出了一句話來:「你……你是根據甚麼……用了甚麼方法才……造成那樣的結果?」
蒙博士背負著雙手,向外走去,並不立即回答我的問題,我跟在他後面,一直來到了他的辦公室中,他先斟了一杯酒給我,但是我卻伸手自他的手中,奪過了酒瓶,骨嘟嘟地喝了好幾口。
蒙博士望著我:「受刺激了?」
我鬆了一口氣:「我沒有發瘋,總算是好的了,你竟那樣玩弄生命!」
蒙博士道:「我的原意不是那樣的,我利用了一種內分泌液,那種內分泌液,是每一個人的身體內都有的,我並不是最早發現那種內分泌液的,這種內分泌液,叫作防衰老素。」
「那我知道,如果人體內沒有了防衰老素,那麼這個人就會迅速衰老。」
「是的,我就是利用相反的原理,如果大量注射這種防衰老素,那麼,老人就應該會回復青春,這在理論上是完全站得住的。」
我點著頭,沒有插口。
蒙博士又道:「我想,在經過那樣的注射之後,人可能會年輕十年,或是二十年,或者一點也不起作用,但第一次實驗,就出現了意外,我的理論是站得住的,連續接受注射的人,的確是年輕了!」
我叫了起來:「可是他不是年輕了二十年和三十年,而是回到了生命的起點。」
蒙博士道:「而且他只是年輕,他的體積並不縮小!」
我又不由自主地搖起頭來。
蒙博士道:「當我第一次看到接受注射者發生變化,在二十四小時之內,竟回復到精子和卵子初結合時的狀態時,我駭異和歡喜交迸。」
「你覺得歡喜?」我大聲責問。
「自然歡喜!」蒙博士說:「因為我使得一個人的生命,從頭開始,再來一次,可是漸漸地,我卻知道,我失敗了。」
我站了起來,來回走著,我又像是每一腳都踩在雲端一樣。因為蒙博士在說的一切,和我剛才所看到的一切,全超乎想像之外。
誰都知道,生命的起源,是兩個細胞的結合,微小得要用顯微鏡才觀察得到,而現在,這種變化,竟在一個快死的老年人身上整個地發生,人回到了原始細胞的狀態,而體積如此之龐大。
如果以後的成長過程中,按照比例長大,那麼這個人該有多麼大?他一定比喜馬拉雅山更高!
我發覺自己的喉間在奇怪地「咯咯」作響,那是因為我想到了太多不可思議的事,但是卻又說不出其所以然來,而產生出來的一種怪聲音。
我深深地吸著氣,不讓這種聲音繼續發出來,過了好一會,才道:「你失敗在甚麼地方?博士,是不是他們不斷長大?」
「不,不是。」蒙博士用手托著頭:「他們一直保持著原來的大小。」
「那麼失敗在何處呢?照你的理論來說,在經過了二百九十天之後,他們就會發展成一個初生的嬰兒,雖然他們的身體像成人,他們會『長大』,開始新的生活,那怎麼叫失敗呢?」我問。
蒙博士的話,變得十分之緩慢,他道:「是的,理論上的確如此,當我看到我試驗的結果,是使人的生命,回復到了如此原始的狀態中時,我也那樣想,可是,我卻失敗了!」
蒙博士抬起頭來,他炯炯有神的雙眼,變得有些目光散亂,他繼續道:「時間一天天過去,我每天十幾次觀察他們的發展和變化,一方面仍繼續進行試驗,結果,你第一次看到的那個,是成績最好的。」
我只感到自脊梁上,直生出了一股寒意,忙道:「甚麼意思?」
「你看到的那個,是第一個接受試驗的老人,他是一個八十四歲的流浪漢,他接受注射,是十個月以前的事,已經十個月了!」
我迅速地吸進了一口氣,道:「十個月了,照說,他應該變成一個出生的嬰孩了!」
「是的,理論上如此,可是事實上,我們找不出是為了甚麼原因,在發育過程中,他逸出了人體發育的規律,他變成了……人以外的另一種生物,他算還是……最像人的……」
我的全身都有一陣極其麻痺的感覺,坐倒在沙發上,雙手緊握著拳:「其餘的呢?」
蒙博士道:「如果你自信神經夠健全的話,你可以去看看他們,他們……」
蒙博士的話未曾說完,我已尖聲叫了起來:「不要,我不要看他們!」
我是真的不要看他們,我想起蒙博士所說的那個「成績最好」、「最像人」的那種怪物,是如何的可怖和醜惡,怎敢再多看別的?
蒙博士的試驗,自然失敗,他用一種特殊的內分泌液注射,使人的生命,回到最原始的狀態,但是那生命再發育,再長大的時候,變成的卻不是人,而是從來也未曾在世上出現過的另一種生物。
這實在是駭人聽聞到了極點的事!
蒙博士道:「我了解你,連我自己也不想再去多看他們一眼,但是你總得有點概念,我想,你可以看看他們的照片!」
他講到這裏,略頓了一頓,才又道:「只看照片,總比較好些,而且,你如果不去想他們以前是人,那也比較好一些。」
他說著,拉開了抽屜,取出了一隻牛皮紙做成的大信封,放在我的膝上。
我的雙膝本來是很穩定的,可是當那牛皮紙袋放上來之後,雙膝便不由自主發起抖來。
蒙博士道:「這裏是四個,他們都有七個月到十個月的時間,我認為他們是定了型的,他們再長大,樣子也不會變到哪裏去,其差別不外和一個正常的嬰兒與一個成人的差異而已。你不妨看仔細一些,比較他們之間,是如何地不同!」
我拿住了信封,沒有勇氣將之打開來。
蒙博士又嘆了一聲:「他們竟是如此不同,真難想像他們原來全是人!」
蒙博士的神態和語氣,都比剛才鎮定了許多,連帶使我也變得鎮定起來。
我抽出了信紙中的相片。相片一共四張,每一張都是六寸乘八寸大小,照片拍得十分清楚,我看到的一張,照片上是一個很大的肉球,在那肉球之上,有若干小孔,小孔中像是有東西分泌出來。在肉球的左右,各有兩個突出的角狀物。
那樣的一個肉球,是根本無法將它和人發生任何聯想的。
但是我卻確確實實知道那是一個人變的,是一個人的生命回到原始的生命發生狀態之後再發育而成的!
我閉上眼睛一會,竭力壓制著心口那陣作悶想嘔吐的感覺,然後再睜開眼來看第二張。第二張照片上的東西,看來像一條魚,當然不是真的像魚,只是它的大體形狀,它一頭粗,一頭細,細的一端,彎起成鉤形,在粗的一端,有著三四個像肉縫一樣的孔,那種令人起肉痱子的肉紅色,看了之後,說不出來的不舒服。
第三張照片中的怪物,更超乎想像之外,在玻璃箱中,它的形狀實在難以形容,勉強要形容的話,只好說它像一大團搓好了、準備發酵的麵粉,但是那「麵粉」卻又調得太稀了一些!我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再去看第四張。
當我看到第四張時,我不由自主,喉間又發出了一陣咯咯聲來。
那照片上的東西,像一隻爛破鞋底,而在它的四周圍,竟有著不少觸鬚!
我放下照片:「博士,沒有那種東西,根本沒有那種東西!」
蒙博士沉聲道:「衛先生,別自欺欺人了,他們全在,而且是活的,他們是另一種生物,你要不要去看看他們,如果你認為沒有他們!」
我立時投降了,忙道:「好了,好了,我不想去看他們,不要再提了!」
蒙博士道:「你別忘記你要參加我們的工作,你一定要鎮定。」
我道:「你是在要求我成為冷血動物,他們原來是人,但他們現在卻變成了那樣的怪物!」
蒙博士望定了我:「是的,他們變成了怪物,但是他們原來的生命,已走到了盡頭,如今,他們卻獲得了新的生命!」
「那樣的新生命!」我叫了起來。
「總之他們是新生命,」蒙博士的聲音十分嚴肅,「當他們有了思想之後,他們可能會認為我們的樣子難看得要死!」
「有思想能力?那樣的怪物,怎會有思想能力?」我大聲叫嚷著。
「會有的,我已對他們的腦部,作過詳細的檢查,他們的外形雖然變成那樣子,但是他們的腦部的發育,卻還是和常人無異,而且,他們也有視覺器官和聽覺器官,為甚麼不能思想。」
我走向前去,捉住了博士的雙手道:「停止,你應該停止了,將那些怪物毀去,停止你的實驗!」
蒙博士斥道:「胡說,他們全是生命,是新生的生命,你對垂死的生命,那麼仁慈,何以對新的生命,卻那麼殘忍?」
我張口結舌,說不上來。
蒙博士緩緩地道:「我想人類的概念要改變了!」
我遲疑地問道:「你的意思是——」
蒙博士道:「我的意思是說,以前提到人,只有白種人、黃種人、黑種人之分,但是現在,將來,應該有球形的人、圓形的人、扁形的人、有觸鬚的人等等之分。」
我的眼張得老大,樣子像一個傻瓜。
蒙博士道:「事實上,這種觀念還不是我首先提出來的,你自然記得邁杜陀里鎮靜劑?」
「是,我記得。」
「孕婦在服食這種鎮靜劑之後,影響了胎兒的發育,所以生下來的胎兒,和我們是不同的。」
「他們是畸形的,」我說:「他們沒有手臂,沒有手,但是那種情形早已不再有了。」
蒙博士道:「這種情形雖然不再存在了,這一類沒有手臂的人,數量也不多,但是他們在漸漸地長大,他們是另一種人,和我們不同的。」
我忙道:「那怎可算是另一種人?他們只不過是殘廢,先天的殘廢而已!」
「不!」蒙博士大聲否定我的說法:「他們是另一種人,他們在母體的子宮之內,發育過程和我們不同,他們是無臂人,我曾經對兩個那樣的嬰兒,作過詳細的檢查,發現他們細胞的染色體數字,也和我們大大有異,現在還未曾有無臂人的下一代,然而我敢說,無臂人的遺傳因子中,無臂的成分十分高!」
我苦笑著,道:「你是說,他們會自成一種人種,一直繁衍下去?」
蒙博士點頭道:「理論上是如此。」
我的心中感到了一種莫名的重壓,我非要大聲叫嚷,來衝破那股無形的重壓不可,所以我大聲叫了起來,我叫道:「就算無臂人是另一種人,但你製造出來的怪物卻不是人!」
蒙博士的目光嚴峻,他的臉上肌肉,堅凝得如同石頭雕刻一樣,他緩緩地道:「衛先生,你說這樣的話,犯了兩個錯誤,第一,那種形狀怪異的人,並不是我製造出來的,而是他們回到生命的起點重新發育的結果。」
「第二,只要他們有人的腦子,人的思想,你決計無法不承認他們是人!」蒙博士續說。
我像是喉間被人用手緊緊地扼住一般,那種窒息的、不舒服的感覺,實在難以形容。
試想想,世上有那麼多老人,本來,老人都會死去,多少年來,全是那樣,人類也早以習慣了死亡。但現在卻不,蒙博士有辦法令生命再來一次,而另一次的生命,卻是像肉球的,像麵粉團的怪物。
如果這樣的怪物也算人,如果我們和這種怪物一起生活在地球上,如果我們和這種怪物一起在餐廳中進餐,一起在路上走,一起擠公共汽車……
那實在是無法想像的事!
蒙博士居然在那種時刻,向我點頭微笑,他道:「你感到難以想像,是不是?人對於新事物總是難以想像的,但是久而久之,就會習慣了。」
蒙博士的話,令我感到無法反駁,我呆了半晌,才道:「那樣說來,你成功了,並不是失敗了,因為你究竟使生命得到了延續,你的辦法推廣下去,世上就沒有死亡,只有再生了!」
蒙博士嘆了一聲:「在這一點上,我算是成功了,但是在我原來的計劃而言,我卻徹底失敗了。我使得一個將死的人又獲得了生命,看來是很有意義的事,實際上卻一點意義也沒有,即使是一雙最無知的男女,只要有性交的能力,就可以達成產生新生命的目的。我要的不是那樣的成功!」
「那你需要甚麼樣的成功?」
「我要一個老人,真正回到他年輕的時代,他的思想,他的身體,全是年輕的,只有他的知識是豐富的,如果可以做到這一點,那才是新的境界!」
我盡量使我的語言保持冷靜,我道:「博士,放棄這念頭吧,那不可能,你別再試驗下去了,再試驗下去,只有製造更多的怪物!」
蒙博士立時斥道:「胡說,我已經證明了生命是可以從頭再來一次的,只不過我的試驗還未曾做到十全十美的境界而已,怎可以在大有成績的時候放棄?」
我從蒙博士的臉上那種神情中,看出他決不會接受我的勸告,所以我還有一番話想講,終於只是口唇掀動了一下,未曾講出來。
我雖然沒有再說甚麼,但是蒙博士卻還不肯放過我,他緊接著道:「你曾答應過參加我的工作,我正需要你這樣的人來做我的助手!」
我沒有立即回答,而這時,我腦中正在迅速地轉著念,現在是我面臨決定的時刻了,我必須作出決定。當然,我是絕無法參加博士的實驗工作的。
蒙博士所做的一切,是不是算犯罪,相信最精通法律的人,也難以作出決定,但是他的工作,至少令我噁心,一想起那些怪物來,我就會寢食不安。(第四部:試驗失敗的可怕結果)
科學狂人蒙博士試圖讓生命再來一次的實驗,卻造就了種種詭異怪物,激素使人返老還童後,體內雖仍為人類的器官,但外部卻變為具古生物進化特徵的模樣。這些怪物又具有人的學習能力,並且具有思維能力。但這些生命算不算人?能否作為人而活下去?生命是否有新的定義?關於人的界定問題,實在引人深思。
留言列表